“不行!”石姬尖聲大叫,“主人,你走呀,別管我……”鐵木黎冷哼一聲,手上發力,咔嚓,石姬腕骨折斷,發出悽厲慘叫。朱微看得花容變色,也是輕輕啊了一聲。
沖大師抿起嘴唇,臉色甚是陰鷙。鐵木黎掃他一眼,漫不經意地道:“你不肯自斷手腳,本尊就一根一根拆了她的骨頭。”
沖大師注目石姬,女子咬緊牙關,強忍痛楚,冷汗融入淚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下來。
“我若自廢手腳……”沖大師沉思一下,“還能活命麼?”
“能!”鐵木黎陰森森說道,“看淵頭陀面子,我饒你不死。”
“好!”沖大師笑了笑,右手一揮一擰,鮮血迸濺,一條左臂齊肘而斷。
朱微失聲驚呼,石姬也是始料未及,呆呆望著斷肘,心如萬針攢刺,一口氣上不來,歪著頭昏了過去。
沖大師拋下斷臂,隨手數點,封住血脈,他臉色慘白,大汗淋漓,可是面孔波瀾不興,彷彿所折手臂並非出於自己。帳中蒙古武士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漢,見這情形,各各心驚膽寒,背脊一陣發麻。
“好和尚!”鐵木黎見他如此硬氣,也不禁動容贊道,“真有你的!”
石姬悠悠醒轉,望著沖大師淚雨滂沱,顫聲說道:“主人,你為何要這樣做?石姬微賤之軀,死一百次也抵不過你這條胳膊……”
“石姬!”沖大師緩緩開口,“你還記得,初次相見,我說過什麼?”
“至死記得!”石姬嗚咽道,“你說,我很像寶音郡主……”
“十年以來……”沖大師微微閉眼,“你我名為主僕,實為兄妹。我自始至終,都將你當妹子看待,我想見你長大,看你成家,生兒育女,享盡天倫……”
石姬哭成淚人,說道:“石姬哪兒不去,我只想陪你一輩子。”
“一輩子太長了!”沖大師幽幽嘆氣,“二十年前,我沒能救下寶音,茍活人世,受盡煎熬。今時今日,無論休慼生死,我總得盡力一試。”
石姬說不出話來,唯有痛哭流涕。鐵木黎看她一眼,笑道:“原來她像你死去的妹子?”
“鐵木黎!”沖大師抬起眼來,目光不勝倦怠,“石姬柔弱女子,本領平常,縱有報複念頭,也損不了你一絲一毫,貧僧任你處置,你放石姬一馬。”
“放不放以後再說。”鐵木黎森然笑道,“薛禪,說好了一手一腳,手沒了,腳還在!”
沖大師眼神一黯,低頭看向雙腿,石姬叫道:“主人,別中他的詭計……”
朱微也忍不住說道:“大和尚,你怎地如此糊塗?這大惡人卑劣無信,壓根兒沒想讓你們活著離開。”
沖大師頭也不抬,淡淡說道:“你有什麼法子,能讓我們活命?”
朱微一愣,憤然道:“我沒法子,可你自斷一腿,連逃走的機會也沒了。”
“逃走?”沖大師搖頭,“我逃了一世,從雲之南逃到地之北,營營碌碌,一無所成。貧僧累了,不想逃了!”說著單膝跪地,揚起右手,嘴角浮現一絲慘笑朱微不忍再看,閉上雙眼,可是既無尖叫,也無哭泣。沉寂片刻,傳來一聲幽幽長嘆。
嘆息聲蒼老疲憊,朱微禁不住張眼望去,忽見沖大師身邊站立一人,白發蕭索,瘦骨稜稜的五指攥住了沖大師的手腕。
“淵頭陀大師!”朱微喜極而泣。
淵頭陀沖她點一點頭,說道:“巧得很,你也在?”
“她是徒兒帶來!”沖大師輕聲說道。
淵頭陀瘦臉微沉,輕哼一聲,袖袍簌地飄起,朱微只覺微風拂過,身上繩索節節寸斷。
“好掌力!”鐵木黎看出門道,由衷贊許。
“鐵木黎!”淵頭陀白眉皺起,“人,你放是不放?”
“你說她?”鐵木黎搖晃石姬,眼珠微微轉動,“放又如何,不放又如何?別忘了,淵頭陀,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兒可是我的地盤。”
淵頭陀說道:“我在中條山裡,坐了十年枯禪,無水無食,如如不動。”
“與我何幹?”鐵木黎說道。
“那樣的日子,老衲能過十年。”淵頭陀目不轉睛,盯著鐵木黎的雙眼,“你呢,朝不保夕、擔驚受怕的日子,你又能過幾年?”
鐵木黎皺了皺眉:“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