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毛病。”吳元席望忙答道。席望看了一下吳元,吳元點點頭。席望說:“劉嬸,這位更夫單老頭最牽腸掛肚的是他女兒的安全,對吧?請你給我們說說他們家的情況吧,比如他女兒的情況。”
“要說這個,”快嘴劉嬸揮了一下手,“他家那點事啊還不都在咱心裡頭,我敢說比他個八槓子壓不出個屁來的木頭疙瘩單老蔫都清楚。他們家呀……”
入夏以來少有的晴朗的一天,蔚藍的天空浮動著絲絲白雲,地面時有微風拂過,盡管時近正午,這座北疆小城仍很涼爽。席望默默地開著車,廢品站勘察的結果有點叫她失望。車子上了城郊相連的柏油馬路,路旁那高大的白楊和枝葉翠綠的樺樹紛紛向後退去。碧綠的菜畦間阡陌縱橫,更有銀閃閃的水渠環繞,田埂上不斷有斑斕的顏色閃爍,那是野草間怒放的矢車菊和蔓陀羅。田間一夥夥的農民正在勞作,這世界是那樣的安謐那樣的祥和。
車子已經進入市區,席望聽吳元說了聲:“停車,往回開。”她便有點疑惑,但還是停下了車,望了吳元一眼,見他曾掛在臉上的那種標緻性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她只好往回開,在一片菜民的農舍旁停住了。
吳元先下車,給席望一個手勢,席望也下來了。他們走到一個衚衕口,在衚衕口的盡頭傳來了孩子們的嘻鬧聲,只見為首的一個頭戴孫悟空的猴面,手持如意金箍棒正與另一個“二郎神”打得難解難分,其他幾個大小頑童在拍手叫好蹦跳撒歡兒。
“就是讓我看這個嗎?吳上尉,咱們去幼兒園好了。”席望甩下一句話扭頭走了。吳元笑了笑,跟著上了車,又對這位剛剛認識的女警官提出一個要求。席望噘著嘴開車,車子返回市內。兩個人開始走進一家家的玩具店,直到各家店鋪紛紛打烊關門,依舊沒能發現他們臆想中的線索。兩人筋疲力盡地回到局裡,其他人已經下班了。
席望給吳元倒了一杯水,說:“吳上尉,讓你受累了,真對不起。”
“你這是拿我當局外人了。”吳元說。
席望微微一笑,說:“一會兒你回家,我用車送你吧。”
“不用了,我回市局宿舍。”
“哦,家不在本市?聽出來了,你說話帶外地口音。”
吳元沒吱聲,席望說道:“回答我的問題啊!”
吳元看到了這位席警官那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正直直地盯著自己,便輕輕搖了搖頭說:“我四歲那年離開了這裡……”
“為什麼?”
“舅舅家沒小孩,把我要去了。”
“那,爸爸媽媽在本市嗎?”
“……”吳元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笑。
……麻師長不停地擺著手,這是你最最傷感的情景,轉業報告被退回了。你要求師長高抬貴手希望他的扳得像扇鐵門似的臉能微笑一下。麻師的眼睛瞅著桌面冷冷地說:“你回原籍尋訪親人的願望是讓人感動的,可是想到沒有,國家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培養一名武警刑偵專家,你真的應該忠實地服務於部隊,報效祖國。可是,可是你卻要到地方去,去享清福對嗎……”
“不是的,”你忙去解釋。“別跟我扯別的,”麻師微閉著眼睛搖著頭,“常言道,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你,死了這份心吧。”師長揮出去的手直指辦公室的門,你只好出去了……那頭一天的晚上你的黃土豆爸爸大發雷霆:“想回去?那就再也不要回來!”於是你理解了麻師——他畢竟是黃土豆軍長的部下啊!
那位清純得透明水晶似的叫席望的小姑娘問你的爸爸媽媽,你為什麼不能坦然告之?
你是否還記得剛上小學那年某天吃晚飯時,勤務兵擺了一桌子菜,舅媽媽破例下了回廚房煮了一盤子雞蛋並大聲說道:“阿元,今天是你七歲的生日耶,祝你快出了一句讓你黃土豆爸爸怒發沖冠的話:“我要我的爸爸也給我過生日,讓我的媽媽也給我過生日。”舅媽媽忙說:“好,好……”可是正在剝雞蛋的黃土豆爸爸站了起來,“啪”地一聲把手裡的雞蛋摔在盤子裡,惡狠狠地瞪著你說:“你的爸爸死了!”說完抓起衣服走了。你含著眼淚吃著雞蛋……後來許多次舅媽媽跟你證實你的親爸爸的確死了。你開始努力地去相信,直到漸漸忘卻……
窗外的燈光已經暗淡多了,什麼地方傳來一兩聲蟲嗚,蟈蟈蟋蟀蛐蛐螞蚱——都不是,是本地黑蟬的叫聲。吳元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方知不是在作夢。
……“敬禮!”多有意思啊,部隊幼兒園的阿姨在向你這位小朋友敬禮四歲的你真自豪啊;“敬禮!”——你自豪得簡直能忘掉所能記憶的一切。可是當再一次阿姨喊“敬禮”時你才明白了那有趣的事實:阿姨舉手敬軍禮時並沒看著你而是從你頭上望過去,你的身後站著你的舅媽媽——軍營中最高首長的夫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你開始討厭那首名叫《橄欖樹》的歌曲,當那悲悲切切的聲音唱道:“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你就會沖過去拔下收音機的電源插頭。你是怎麼到舅媽媽家裡去的呢……舅媽媽那時是部隊的宣傳幹事,是位漂亮的南國女人,為人厚道,能歌善舞,給人印象最深的是她口齒伶俐,說起話來珠落玉盤般給人爽利……
“快嘴劉嬸,”吳元心中想起一個人來,“我說那劉嬸怎麼像一個人。”
……廢品站單老蔫人好命苦真可憐,老實得碰著個螞蟻都繞挺老遠。老伴是個病秧子,抱養個女孩,侍候到四五歲時過世了,剩這父女倆相依為命。孩子名叫單小嬌,從小就懂事十來歲就會洗衣做飯,學習好著呢,他們家牆上貼滿了獎狀;小嬌喜歡練武術,這一點不像他老蔫,在少年武術大賽上得過獎,刀槍棍棒耍得耳畔生風。初中畢業不知怎麼就不念了,孩子大了開始讓老蔫操心了,常常不著家,老頭為這愁得飯吃不飽水喝不下……
遠處悠悠傳來一種聲響,這次是夜鷹的吟唱。吳元受過野外生存訓練,能根據叫聲準確分辨出是哪類哪種動物。他在思考,席望再提起上次那個問題該如何回答。
……三歲半的你,大人們的話題已能讓你産生記憶。玩具槍曾讓你著迷。一天媽媽把你塞給另一個女人——一個穿軍裝的女人,讓你叫她“舅媽媽”,說她家那兒有帶刺刀的真槍有能打下飛機的大炮,你叫著要去舅媽媽家……那車的鐵輪子真大,你揚起手夠不著上面的邊兒,舅媽媽領你坐進車箱說這是火車,你當時說不坐這車害怕,舅媽媽說只有坐這車才能到她家看槍炮。可這火車一坐就是幾天幾夜你終於哭喊著要回家並爬到窗前茶桌上,乘務員阿姨也過來哄你,你睡著了。
……那男人一臉胡茬子紮得你直流眼淚,舅媽媽說阿元別叫他舅舅,叫他王屬壽爸爸,你於是就喊“黃土豆爸爸”使那棟部隊大院的房屋裡傳出了那麼開心的笑聲……
不知是多少天後的那個夜晚,一種窒息的感覺使你從夢中驚醒,你看到了床頭燈光線下舅媽媽那雪白的胸,那高聳而溫軟的山丘,你的嘴裡正含著一顆香甜的莓果。她身邊的黃土豆爸爸鼾聲如雷。你驚恐地想掙脫可是舅媽媽卻更加箍緊你光溜溜的小身體。以後每一天的夜晚舅媽媽都把你和她自己脫得一幹二淨把你摟得緊緊的你已經習慣了便去撲捉那顆溫潤的莓果……你後來終於知道民間那種神秘的傳說:不生育的女人抱養個孩子就可能開懷生産,五指山下長大的舅媽媽也被這個傳說誘惑了,然而可惜的是幾年過去了她的肚皮內還是沒有動靜於是你被安排到了另一個房間睡覺……
你那位熱情溫柔善解人意的舅媽媽啊真值得你永遠懷念,正是她乘你黃土豆爸爸去秦皇島療養的機會說服了麻師長特批了你轉業的請求,當她得知你要求轉業實為尋找你那二十年杳無音信的母親時她為你流了眼淚,那是被你所表現出的原始善良的天性感動的眼淚……
什麼地方傳來一聲雞鳴,接著又是一聲。
吳元蒙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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