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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留在我身邊

過了一會,門重重的響了,外面傳來安子亦的聲音,“師徒倆說什麼悄悄話呢,我進來了啊。”

緊接著,門一開,一股濃重的藥味隨著外面的秋葉枯塵味一起飄進來,師父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不悅的表情。

我突然想起他很討厭藥,於是趕緊爬起來,表示我自己可以服藥。他看了我一眼,竟然接過安子亦手中的藥聞了一下,眉頭皺的緊緊的,但是最後還是遞給了我。

安子亦笑的花枝亂顫,“丫頭,你是什麼福氣啊,我熬的藥你師父還要親自把關,看來你這條小命是越來越稀貴了。”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低頭喝藥。

師父突然開口對安子亦說,“再加一味淡竹葉。”然後起身出去了。

安子亦看他出門,湊到我身邊對我說:“丫頭,你師父當年路過一個得瘟疫的村子,都沒有為村民開過一味藥,今天居然會檢查你的藥。”

我愣了愣,“我師父見死不救?”

“那倒也不是,只是他……”安子亦猶豫了一下,“他當年醫死了一個人,所以就再不行醫了。”

我嚇了一跳,我雖然覺得師父古怪,但是,怎麼會醫死人呢?

他接著說,“其實那件事完全不是他的錯,當年,雖然我家世代行醫,但初澈觸類旁通的本事真不是吹的,他很小的時候在藥理上的能力就勝過我。有一次,一個中毒的病人送來我家,正好父親遠行在外,只好我和初澈來醫治。那毒是好幾種毒藥混合而成的,我們參透了其中幾種,可是最後一種藥實在模糊不能確定,人命關天,初澈決定賭一把,於是選了我們認為最可能的一種……”

“選錯了?”我聽得心裡緊張,問道。

他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那人第二天就死了,從此初澈便不再給人開藥治病了,偶爾可能會診一診,但是,讓他配藥,簡直是要他的命。”

我聽的心裡難過,“那他連自己吃藥都不願意了?”

安子亦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那倒不是,他不願意吃藥是遊學歸來,至於到底為什麼,我就不知道了,”他故作輕松的笑了一下,“可能在路上吃到了什麼難吃的藥吧。”

我想到他手上和額角的傷,可能身上有更多我沒看到的傷痕,這個沉默冰冷的男人背後到底藏了多少故事。

安子亦接著說,“所以,就算他看到得瘟疫的人,頂多也就是派人帶話給我,讓我去醫治,這個混蛋,每次發善心遭罪的都是我!”

這樣說來,師父肯看看一眼我的藥,對我來說好像真的已經是個巨大的恩賜了。

安子亦在旁邊一刻不停的說著,“你師父這幾天就像個老媽子一樣照顧你,一直陪著你,看你做噩夢就抱著你哄你睡覺,你個小丫頭好像把他的母性都召喚出來了。”

我聽得心裡一震,原來夢裡那個抱著我哄我睡覺的人,竟然是他。

那個輕輕拍著我的背,告訴我別怕的人,竟然是那個冷若冰霜的師父。

我突然覺得,也許初淺是對的,他並非無情之人,只是被太大的心境遮了感情。

他肯答應我爹留下季家的骨血,竭力隱瞞著我的家室,為我更名換姓隱去身份的同時,也隱去了我的危險。

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心心念念要回去的地方已經變成了荒宅,家人下落不明,而唯一一個願意幫助我保護我的人,卻一直被我恨的那麼深。

在很久之後,喝醉酒的安子亦曾經傻笑著對我說,那天他看見初澈抱著燒的一直說胡話的我,輕聲哄我安睡的時候,那目光中的溫柔嚇的他差點摔倒,那時他便知道,初澈這輩子會載到我的手上。

然而當時尚且年幼的我,還一直沉浸在失去家人的悲傷和誤師父的愧疚裡。

那段日子過的渾渾噩噩,我的身體由於傷心過度,需要慢慢恢複,安子亦總是念叨,“你小小年紀,怎麼會有這樣的病症呢?”

他不知道我的身世,我當然不敢告訴他這樣痛絕的傷心為什麼會出現在一個孩子的身上,只能每天在他的叮囑下吃藥,慢慢緩解自己。

師父依然不會安慰我什麼,只是偶爾皺著眉頭去看安子亦開的藥,那是他難得臉上有表情的時候,日子久了,我還挺期待看到他這樣有趣的表情的。

有的時候,他也會在我的床邊坐一會,聽我誦新背的詞,甚至臘月將至時破天荒的問我喜不喜歡後花園的梅花。

可能對於孩子來說,時間很快就會沖淡一切,當悲傷變成了一種銘刻,我慢慢的告訴自己,要堅強,為了家人,為了師父,有一天一定要查出事情的始末。

這樣想著,身體便好了很多,大雪一片一片落在小院的時候,我已經可以踩著初淺送我的厚靴,在院中踩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