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四章 1 故鄉行

<! btyetop >

sty1nove.k"

dataads297"

dataadforat="auto"

datafuidthresponsive="true"><ins>

當列車帶著穿林過海般的輕快駛過長江中下游平原這片廣袤豐腴的土地接下來穿越一段從平原過渡到高原的丘陵地帶不覺中列車進入了整個行程中的最後階段,令它甚感疲勞的雲貴之旅,這時候原有的快捷的車速明顯地減緩下來,列車載著腹中的旅客不得不像蝸牛似的在盤山繞嶺海拔呈階梯式上升的雲貴高原特有的山嶺溝壑中慢慢行進,像一名後勁不足的長跑運動員盡管有些疲憊但還是執著地把步履伸向大西南的深處,汽笛聲和鐵軌與車輪撞擊摩擦發出的隆隆聲劃破了渾天黑夜沉寂山野裡的寂靜,窗外夜色濃重,模糊不清的原野裡時而閃現出星星點點的燈火,迷離而難以捉摸,好若流螢在飛。

中國西南的城鎮多是建在平壩裡的,平壩周圍山水層層環繞形成一道道天然的屏障,黔東的凱裡,黔中黔西的貴陽六盤水是這樣,滇東北重要門戶曲靖也是這樣,位於雲貴高原深腹中的昆明更是這樣,昆明的東面有金馬sx面有碧雞山,北面有長蟲山南瀕滇池,“東驤神駿,西翥靈儀,北走蜿蜒,南翔縞素。”孫髯翁早在乾隆年間撰寫的大觀樓長聯中對昆明獨特的地貌就作了如實的描述,看來有人把西南的城鎮比作鑲嵌在高原裡的明珠是不無道理的,造化的偉力給這片土地以神奇壯美的景色,令那些生在他鄉有幸飽覽了這裡山川美景的人嘆為觀止,自愧家鄉弗如。

艾春明就生長在美麗的滇池邊,離故鄉越來越近了,對故鄉種種美好的印象越來越鮮明清晰和強烈,在整個夜間的旅途中艾春明的情緒始終處於激動狂喜的至高點,顯然他亢奮的情緒與對故鄉深深的眷戀是分不開的,故鄉有他久違的親人,有他踏過的每一條熟悉湫隘的街道,有他每次郊遊一路相隨爛漫的野花……總而言之,無論故鄉的什麼都使他感到親切,如涓涓細流注入他的心田讓他覺得欣慰溫暖,他的臉貼著車窗凝眸專注車窗外的山野田園,巨大聳峙的巉巖,連成一片的山體,陡然橫斷的刀削斧劈的山脈,他記不清列車穿過多少深長促短的隧道,在多少道萬丈淩雲的峽谷間透過,他的思緒早已飛到數百裡之遙的昆明城。

六盤水一過就是yn的地界了,這不是雲腿之鄉宣威的山山嶺嶺溝溝坎坎嗎?還有土坯壘成的城堡式的農舍,雖然看不很分明,可這一切他是多麼熟悉呀!至此他不用再費思遙念故鄉了,當列車停靠在宣威站時艾春明激情難抑他開啟車窗並不是想買東西,他只想感受一下愛把“兜底一花散”掛在嘴上的宣威人濃重的滇東方言,嗅一嗅yn有點潮潤清新的空氣,宣威曲靖的口音聽起來沒有昆明話剛勁脆朗,在yn成百上千種方言裡可謂獨樹一幟,能聽到它就等於已經回到了故鄉,一個頭裹圍巾的大嫂沿著車窗走過來,她的提籃裡裝滿了熱氣騰騰的雲腿,看到竟然有一面窗子開啟她高興地走上前來問艾春明要不要買火腿,艾春明欣然同意,望著剛買來的香氣撲鼻的火腿他真想咬上一口以解心中多年之癢,列車不多時重新開動起來艾春明趕緊關了車窗,大約經過了一個小時二十分鐘列車運抵被譽為珠江源頭第一城的qj市,發源於曲靖北部深山裡的南盤江和北盤江用它們蜿蜒曲折的涓涓細流最終彙聚成滾滾東流的珠江水,有人說珠江的源頭有兩個,無論北盤江還是南盤江起始點都在曲靖境內,因此曲靖無可爭議地成為珠江源頭第一城,這裡也是他的故鄉,他的姨媽和小舅一家都在這裡,小時候他和姐姐經常跟隨媽媽到這裡探望親人,不算大的曲靖城曾給他和姐姐留下多少歡樂的記憶,他至今還記得他和姐姐在表姐表弟的帶領下到寥廓公園瀟湘水庫遊玩的情景,到曲一中觀賞爨文化見證的小爨碑,到白石江古戰場領略諸葛亮智擒孟獲的硝煙戰火,順著南下的鐵路到大海哨雞頭村周圍的大山裡採摘蘑菇香蕈松果和桑葚,到池塘河灣裡摸貝掏螺砸來餵食鴨子,偶爾在碩大橢圓的貝殼裡取得珍珠會興奮得欣喜若狂,一到夏天他們到河塘稻田裡捕捉魚蝦逮田雞粘蜻蜓,晚上到果園田間抓蠛蠛蟲……童年和少年時期的生活給他和姐姐留下多少深刻的記憶。

火車很快駛離曲靖站,在黎明之前的夜幕裡艾春明目光裡充滿了深情凝視著曲靖城區那一團團一簇簇的燈火,辨識這些燈火的走向出處回憶著在每條路徑上房子裡發生的趣事,直到這些燈火遠遠地在身後消失,快到昆明瞭,他的心一度振奮狂跳,心髒的每次起跳,都像是要從胸膛裡蹦出來,多少個夜晚他為回到故鄉徹夜不眠,現在故鄉就在眼前了,他似乎已經嗅到從故鄉的田間裡散發出來的穀米的香氣,好像他聽到鐘樓裡傳出的鐘聲,繁花似錦的昆明城疊映出媽媽姐姐和小亮的微笑,他為這一切沉醉了心髒不自主地抽搐顫慄,那是幸福和飽溢著激情的顫慄,他當然不會察覺到自己的目眶正在潮潤,隨著胸膛裡不斷升騰起的一陣比一陣熾烈的情和愛他眼睛裡汪滿了淚水,他像一個與親人失散多年的孩子焦渴地用他淚瑩瑩的目光拼命地尋著什麼,母愛的慈祥同胞手足的親情彙成的洪流像春來在春潮湧動下的江河湖海之水在他的心中泛濫,沸滾的熱血湧入他渾身的每個細胞令他不禁顫抖,黎明送走了長夜,火車四周在拂曉微明中呈現出高原博大深沉的情懷,山坡上一片蓊鬱蔥蘢,坡腳壩間一片深綠色中隱藏著高高的農舍,工業區茂密的廠房裡不停歇地奏響著歡快動聽的歌。

列車的廣播裡想起了播音員綿甜而聲情並茂的普通話:旅客們,早間播音開始了,我們的列車就要到達本次旅程的終點站昆明站了,昆明是yn省的省會,是1982年國務院首批24個歷史文化名城之一,市內文物古跡眾多……

“爸爸,你怎麼哭了?”惠惠不知什麼時候醒來,是列車的廣播聲還是快到終點站車廂內的嘈雜聲吵醒了她。

艾春明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睛抱起惠惠,說:“爸爸沒有哭,是爸爸的眼睛疼。”

惠惠滿腹狐疑地問:“眼睛疼就會流眼淚嗎?”

“嗯。”艾春明表示肯定地點點頭。

終點站對列車好比是個家,到了家意味著列車萬裡行程的終結,列車像即將回到故鄉的人那樣歡快地馬不停蹄地飛奔在通往故地的鐵軌上,他用接力的快跑電光般掠過途徑的每個小站,楊林,火燒壩,渾水塘,秧田沖,昆明東,當昆明城區片片幢幢的樓房民居越來越多進入到眼簾,剎那間昆明南窯車站已經近在眼前了,列車在剎車的制動下顛簸著徐徐開進了南窯車站。

“爸爸,到了嗎?”惠惠比誰都興奮,爸爸告訴過她從未見過面的奶奶和大姑媽就住在昆明這座美麗的城市裡。

艾春明難掩激動,“到了,到了,這就是昆明,這就是昆明。”

廂門一開啟,旅客們蜂擁擠向車門,誰不想早點出站早一刻見到親人,要是不揹著惠惠還提著沉甸甸的行李保不準他會爭著第一個跳下車廂,艾春明感慨著他此時此刻的心情,雖然沒有人來接站,踏上故土油然而生的欣喜還是抑制不住地流溢在他的臉龐和眉宇間,離開廂體的一瞬間,當兩只腳實實在在地踩在故鄉的土地上時,艾春明滿腹的柔情在柔腸百轉中盡釋,生命的洪流一忽兒全部湧到他的臉上,怎麼也抑制不住的泉湧的淚水頃刻打濕了他的臉,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唸著故鄉的名字,狂湧而熾熱的情愫慫恿他幾乎要喊出:“久違多年的故鄉昆明,你的一個身在異鄉的遊子回來了!”他實在難以剋制自己是因讓他牽掛的事情太多,遠在天涯的思念和近在咫尺的期盼輪番在他的心裡上演,當然背在身後的惠惠看不到他淚流滿面的樣子,只有旁人看他時異樣的目光能反映出艾春明此情此景胸懷的激蕩。

出了站艾春明來到繁華的大街上,眼前閃過的是飛紅流綠的街景,他用全身心感受著這些既讓他熟悉又讓他感到陌生的一切,僅僅幾年的時間故鄉的變化如此之大,臉頰上的淚水風幹了,那顆在胸膛裡久久激蕩的心漸漸被回家的路上看到的一切加上了沉重的砝碼,幾年的時間k市容市貌的變化幾乎可以說是改天換地,這些長足的進步築起的繁喧遠不及繁華的大sh,可這些變化足以使他震驚和感慨,物是如此那麼人呢?小亮從一個學齡前的兒童成長為小學生,原蔚華和姐姐正在朝不惑之年一路小跑,記憶中年老的媽媽是不是更蒼老了,他不敢往下想,帶著這些疑慮他來到自家原來住過的地方,走進如同sh裡弄的大門沒有人發現他,他也無心打擾旁人,在他們住的這個單元裡有六戶人家,他們相處和睦形同親人,大概現在各戶都在家裡吃早飯吧,平日裡總喜歡不請自到把飯端來天井裡吃的鄰家孩子怎麼一個也不見,這幾個家夥不會還在蒙面睡大頭覺吧,奇怪,來到自家門前時第一個感覺就是他家門前堆放的雜物竹簾板凳之類無一是他家過去用過的東西,而他家本來黃色的房門也漆成了有些礙眼的綠色,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正當他用狐疑的目光審視著這一切時,突然門板響了一下,大慨裡面的人發現了他,當走出來的年齡與姐姐相仿的大姐與艾春明直盯盯的目光撞在一處時兩個人都一愣,怎麼媽媽和姐姐搬家了?正待艾春明發問把屋門靈便地掩在身後的大姐搶先開口,“你家找哪個?”

“咋個艾靚麗家不住在這點啦各?”

“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她弟弟,剛從sh回來。”

大姐重又瞅瞅艾春明一副出門在外的樣子,也許她從艾春明的神情裡發現他與艾家一脈同宗的相象之處,她轉而一笑說:“這就合了,你姐姐家早就搬走掉了,你姐姐姐夫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咋個可能在這種窄蹩的地方住一輩子,硬是啦,他們沒寫信告訴你?”

“……”艾春明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和家裡已經有幾年沒有聯絡了,怪不得他後來寄給家裡的信都被退了回去,這幾年中還有一個變故的地方就是他們廠也換了新址由之前的閘北遷到了徐彙,他只記得收到姐姐最後的來信是在他們廠沒有搬家之前,從信中得知原蔚華即將轉業到昆明。

揹著惠惠找到姐姐的住處太陽已經老高老高了,他沒有坐公交還是步行穿街過巷,一來這幾年昆明公交線路他不是很瞭解,他一面走可以一面瀏覽街景發現現如今昆明的各種變化,二來他也好趁機捋一捋自己的思緒,不知為什麼他不像剛下火車時那樣急切地想見到家人了,反而心情有些沉重起來,這回步行他感到一陣疲乏,這才覺察到幾天旅途一路的辛苦,聽那位熱心腸的大姐說原蔚華轉業後當了大官,姐姐家現在住的房子是全市最豪華一流的住宅,果不其然,來到近前才知那位大姐的話沒有言過其實,宏偉莊重的整體結構盡顯著美感,外面天一般純淨的藍色透著典雅的氣派,合著周圍有觀賞效果的圍欄實則又多了一道安全的屏障,整個建築體從造型到外觀的設計都體現著設計者不同凡俗的構想,從裝飾華麗的建築外體就能瞥見室內的整潔寬敞,住在這樣的房子裡讓人愜意,想不到媽媽的晚年還能在這麼優雅的環境裡度過。

艾春明自顧自地往裡走,根本沒有注意到大門裡面還有人站崗把哨,一名肩背沖鋒槍的軍人手疾眼快上來擋住他的去路,一本正經地問:“你有什麼事?”

艾春明有點意外,難道回家還用同別人打招呼,過去只有在部隊軍分割槽一類的軍事管制區才有軍人把哨站崗,看來原蔚華真的身居要職非尋常人能比了,艾春明這樣想卻又和顏悅色地說:“我來找我媽和姐姐,她們就住在這裡。”

“你媽媽和姐姐?”軍人皺了皺眉緊跟著他又說:“你姐姐是幹什麼的,她叫什麼名字?”

“我姐姐是醫生,她叫艾靚麗。”

“你姐夫呢?”軍人還不放鬆警惕繼續考察著。

“他叫原蔚華,現在幹什麼我不知道,前兩年從文山州部隊轉業來昆的。”

顯然艾春明的回答令軍人滿意,他匆促地一笑說:“那你進去吧,請不要見怪我們是例行公事,他們就住在2號樓三層靠左的那一家,我來幫你拿東西,剛下火車吧?”

艾春明頷首示意,趕忙說:“謝謝了,你忙你的吧,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那個軍人收住笑,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艾春明,艾春明並不理會,他在意的是到這裡來找媽媽和姐姐還要遭到盤查,不過他從心底裡替姐姐一家高興,誰不盼著自己家人越來越好。

“爸爸,剛才那個叔叔說姑媽家住在2號樓,是真的嗎?”

“是真的,”不是惠惠問他他倒忽視了惠惠的存在,他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忍不住馬上問:“惠惠,知道見了家裡人應該怎麼做嗎?”

惠惠像背誦兒童歌謠又好似如數家珍道:“知道,看見年歲大的就要喊奶奶,看見阿姨模樣的就叫姑媽,要是來開門的是一個叔叔,那麼這個叔叔肯定就是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