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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縣城的路途將近三百公裡，由於韓國鈞傍晚飲酒，轎車由李北旭與路安輪流駕駛。

三人在車上說話聊天，也不寂寞。讓韓國鈞難受的是，李路二人是兩杆大煙槍，一路上二人分別吞雲吐霧，使得原本空間不大的轎車駕駛室內，煙霧繚繞。韓國鈞被嗆得直掉眼淚，可二人依然故我。偶爾開啟車窗，室外的冷空氣加之轎車的速度，猛地灌進來，讓人更加難受。

“你倆少吸幾支煙好不好，這東西對人健康沒有好處，我在後排都被嗆得直掉眼淚。”隱忍好久的韓國鈞提出抗議。

“想不被嗆嗎？很簡單。”路安說。

“怎麼能不被嗆？還有好的換空氣的方法？”

讓韓國鈞沒有想到的是，路安非常熱情地從前排遞過來一支煙。“吸吧，吸上了就不嗆了。”

“大安子，你去死吧。”韓國鈞脫口而出。

這本是他們大學時，同學之間平平常常鬧著玩兒的一句話，甚至久別不見，還因為說出這句話感到親切。可是這句話過後，三人集體沉默。

“大安子，我只是順口一說，你別多想。”

“不會多想，只是深有感觸而以。當年，我沒少用這句話罵小強。現在回想起來，心裡感覺不是味道。人啊，真他媽的脆弱。”路安感慨道。

為了打破僵局，韓國鈞問李北旭：“胖子，你平時不是激動的人，怎麼今天聽說小強的事情，你情緒不對？”

“他救過我的命，還為我扛過事情，否則我早就沒了，你說我能平靜嗎？這些事，大安子都知道，讓他說吧，我開車呢。”李北旭不說話了。

原來在大學期間，有一次夏天三人去江邊遊玩。火辣辣的太陽照在頭上，於是李北旭提議去江裡游泳。王強說自己不會游泳，說什麼都不下水。與李北旭相比，路安不僅身體狀況好，而且游泳技術也好。他甚至可以單人不借助任何外力，斜著橫渡三四百米的江面。正當路安渡過江面在江對岸時，李北旭在一人多深的水裡，一隻腳忽然抽筋。他只能靠著雙手在水裡撲騰著向岸邊的王強求救。開始時，王強以為他在開玩笑，誘使自己下水，後來越看越不對，感覺他是真的有了危險。可自己不會游泳，旁邊又沒有其他人。王強靈機一動，按照小說的寫法，抱著一塊大石頭，向水裡李北旭的方向走去。眼看江水淹沒自己的頭頂，王強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一手抱著石頭，一手在水裡摸索，硬是摸到了李北旭在水下亂蹬的一隻腳。他抓緊這只腳，拖著轉身向岸邊走。當時的李北旭被嚇慘，已經在江裡不辨東西、喝了幾口江水的他，以為遇到了傳說中的水鬼，硬往江裡拖他。他用另一隻沒有被抓住的腳，使勁踹了王強幾腳，踹得王強在水中打了幾個趔趄。可王強依然執著的不放手，硬是將他拖到齊腰的水中方才放手，並扔掉手裡的大石頭。

事後，二人在路安的分析下，才感到害怕。因為在水中的王強是閉著眼睛的，非常容易不辨東南西北，認為自己向岸上走，其實是在水裡順著水流的方向走，或者在水中越走越深也是正常的。另外就是江底如果有石頭磕磕絆絆，加上李北旭踹王強那幾腳，王強也非常容易在水中摔倒。一旦摔倒再起來，方向感會有更大的偏頗。最後兩人能走出來，是非常幸運的。這等於王強救李北旭不成，還搭進去了自己。

感激之情，李北旭沒有多說，只是三人回到學校附近，李北旭請三人大吃大喝一頓。當晚就寢後，李北旭與路安聽到了王強的夢話：“媽呀，這水咋這麼大。我不會游泳，這可咋辦啊，嚇死我了……”

隨後的三天，路安說王強因為怕水，三天沒有洗臉。王強自己說只有一天沒洗臉……

“如果王強不下水，當年我就沒了。媽的，這小子也真唬，就他那樣，竟然敢去救我。”開車的李北旭，聲音開始哽咽。

“換人，我來開車。”路安對李北旭下達命令。

李北旭沒有說什麼，將車停到路邊，換上了路安駕車。

喝了口水，點上煙，李北旭接著回憶道：“在大四分配的時候，我現在這個單位差一輪面試就能接收我。可是有天晚上我喝多了，半夜在外面砸了個小賣部，小賣部的人嚇得沒敢出來，後來報了案。警察第二天找到我的時候，小強知道我第三天是最後一輪面試，硬是替我他反正大學畢業回縣裡，有點事兒不怕。不過他家窮，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賠償的錢由我出，他實在是拿不出來那麼多錢。最後他在派出所呆了兩天。如果不是他，我這工作也沒了。這些事，在我們上大學的時候如果傳出去，學校不會放過我，所以變成了我們三個人的秘密。王強這小子，想想也是個硬漢，對哥們有情有義，早早的就走了，真他媽可惜了。”

車內的人都在沉默，只聽到車外呼嘯的風聲以及車身的震動聲。

“小強找你辦事，就憑你們這種關系，你一定會幫忙。歸根結底，他走了與你關系不大，只能說是個巧合。”韓國鈞打破沉悶分析道。

“我覺得也是巧合。他這病應該是早就得了，一直隱而不發，他自己也沒發現。他找你這件事，有可能是個引子，誘發了之前的病變。如果找的不是你，是找別人辦事，或者辦的不是這件事，也有可能透過他的激動與興奮，誘發病變。”路安也在寬慰李北旭。

“是不是這樣，人都沒了。今後，對他只能是懷唸了。”李北旭說。

“我們到縣裡後，直接去賓館開個房間吧，大半夜的別去驚動他的家人了，他的家人現在是最難過的時候。明天上午或者中午，我們去他家。”路安提議。

“我們先去醫院，看看是否停到醫院吧。如果在醫院，我們還能多看他一眼，雖然這個可能性比較小。”李北旭說。

“聽你的。”餘下二人齊聲回答。

淩晨二時，三人驅車來到縣醫院。裡裡外外打聽一遍，也沒有王強的下落。

“可能直接送去了太平間。”一位值班的大夫說。

在賓館開了個三人房間，後進來的路安將車裡的食品拿進房間後，竟然發現裝滿各種食品的袋子裡，還有兩小瓶白酒。

“又煙又酒的，這是誰這麼貼心？”路安開玩笑地說。

“學生家長送的，我們校教導主任聯系的人。”李北旭說話語氣平淡，好像此類事情對他來講非常自然。

“咱倆一人一小瓶酒，國鈞就喝飲料吧。”扔給韓國鈞一瓶飲料，二人就著袋中的食物默默對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