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重重地將手拍在桌上,立起身,伸直雙臂將身體撐在桌上,頭卻深深地低下,始終沒有抬起來:“終於,還是要提前開戰了嗎……”
“怎麼辦?”女子眼中噙滿淚水:“難道全族之努力,換來仍只是此刻的自相殘殺?”
“……吾本不欲與同根同族沖突,一再忍讓,卻被迫成今日的情形……斷難再忍!讓族人準備隨時迎戰,但只求自保,若無法抵抗,則繼續向北避戰,待吾去求援到來!”年輕人仍然低著頭。
“夫君是要去找……可那道無法逾越的高山……”女子突然怔住了。
“無論如何,吾也要去一試!”年輕人卻心意已決。
…………
村中戰鼓聲聲,震耳欲聾。一名將軍忙從身邊抄起一人高的盾牌,下令道:“舉盾,防禦!”身邊的千名族人十個一組,結成了一個個圓形的盾陣,盾牌則將他們包裹在裡面。
很快密密麻麻的箭矢便射入了木質的盾牌中,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將軍死命地用身體抵消著箭雨帶來的沖擊,高聲喊道:“如此大霧,四面八方都有箭射來,我們卻連對方在何處都無法掌握,援軍要何時才能來?”
“堅持住!首領已去尋找驅散此詭霧之法!”身邊另一個圓形陣內的年輕人也扯著嗓子喊道:“他說過半年之內必能助我破敵!現在僅剩兩日,再堅持一日!一定要堅持到援軍到來!”
…………
“後來呢?”離衍的思維突然被拉回現實中,心情卻仍然緊張地關注著之前的意識流中。
“……族長驅散了大霧,吾二人合力,終於攻入了挑起爭端之部落,將其族首領誅殺……”老人道,語氣中卻有著掩藏不住的悔恨。
“你似乎對這人尚有悲憫之心。他到底是誰?竟會如此好戰?”離衍問道。
“那人……乃吾之同胞兄長!”老人悲憤道。
…………
“胞弟……”一個蓄著絡腮胡的彪形大漢口吐著血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大漢的頭上原有兩枚尖尖的犄角,此時一隻已經折斷,一雙因為暴怒而通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年輕人。
“兄長,這又是何必……唉……”年輕人望著渾身已無一處完好面板的大漢:“當年兄長離開時的那句話,又何必如此當真……”
“弟弟此意,難道是說……吾連扞衛自自己族人之權利都沒有,只能任你與那老東西隨意欺辱、驅趕,看著領地不斷被壓縮不成?!”那大漢竟責問那年輕人道。他一動便牽到身上的傷口,表情立刻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扞衛……族人?吾同族長?”伊耆被問得如墜五裡霧中:“兄長此言何意?吾族的確在南部建了些許村落,但何時曾對你部族欺辱驅趕?”年輕人腦中激烈地思索起來。
“莫非——”誰料他剛想繼續追問清楚,重傷的大漢卻已神志不清,嘴裡含糊地叨唸道:“……歲月蒼茫,雲胡不忘?興亡徊桓,複歸混沌……興亡徊桓,複歸混沌……”緊接著,痛苦地嘔出了一大口鮮血,就此斷了氣。
畢竟是同胞兄弟,年輕人見兄長斷了氣,登時淚如雨下!他趕忙從大漢腰間取下一枚六稜形的物體,放在地上。他將彪形大漢身上的血抹在了那枚物體上。隨後只見那物體從內部泛起了熒熒的藍光,同時大漢的周身也出現了一層淡淡的熒光。兩股光線相互吸引著,很快便纏繞在了一起……
“……未料,吾族除適應了分崩離析後逐漸趨穩的新環境外,其他方面竟無半分改變——雖然對科技之記憶,早已被妻子封存於族人的意識之中,但這卻仍未改變其貪婪、陰險、暴虐、急功近利的本性!”老人說到此處,身體由於憤怒而微微發抖:“兄長之靈魂被注存於我隨身所攜‘廻魂罍’之中,一直陪我左右。而過了很久吾才偶然知曉,所有一切,均乃族長為了滿足一己之私慾,一手策劃安排!”
“……後吾欲複仇,卻心有餘而力不足。無奈之下,吾終於只得帶領數百族人去往東南方渺無人煙之地,從此歸隱山林。可一路上險情頻生,在遷徙途中,注存兄長靈魂之‘廻魂罍’也不知所蹤……”
“難道……你們歸隱的地方就是……”離衍似乎已經猜到當時之事。
“不錯,吾帶其餘領族人在此山林中建立了大量的地下設施,並建造了汝所謂之‘窺靈瓏’,並將我族全部科技資料封存於此。已記不清經過多少春夏。孰料整個世界竟再遭滅頂之災——究其原因,乃是族長死後,部族中群龍無首,好事之人擅自使用了族長遺留下的部分科學之術,卻由於操作不當,而引起了氣候劇變……”
“……其時,族長早已喪命於自己挑起的權利爭奪之中,而當年始祖之中,僅存吾一人……族長後人雖明辨事理,卻對此情景無可奈何。所幸一日他機緣巧合之下,誤入此片林中,便苦苦求吾再次出山——可吾早已隱居,對此頗為無奈:若非採用科學之術,定難平定此次災難……”
幾經興衰,讓老人的語氣中多了一絲無奈和悲涼:“……吾最終拗不過他,同意出手相助,並倡議眾部族共同協商,達成一致:所謂不破不立——此次災禍或許是一次重頭開始的機會。於是吾集合各部落,悉心挑選心性耿直,蕙心紈質之人為首,助其掌握治災之術,再由他去權衡利弊,助各族平定災禍。而對所剩無幾的其他族人,將其腦中對科學之記憶完全消除,讓已經深陷泥潭不能自拔的族人跳出這怪圈輪回,重新發展,自行掌握命運;而吾與妻等一眾始祖則從此消失於世界之上,不再過問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