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上官憶寒望著空空的懷抱哭得昏了過去。
許久,百裡莫發覺隔壁一點動靜也沒有,過來敲門:“憶寒,憶寒!”沒人答應。
不好!說不定妖孽男也來京城了,來一家客棧擄走一個女子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百裡莫心一驚,手上用力一推,門開了:
他的寶貝姑娘躺在了地上,手裡抱著個枕頭。
唉,還是年紀小,貪玩著。抱著個枕頭玩玩竟然在地上睡過去了。百裡莫無奈地走過去,抱起他的寶貝姑娘。咦?臉上淌滿了淚水?難道……?想到憶寒可能是因為捨不得自己的離開而哭泣,百裡莫心裡百感交集。他挺羨慕方子墨的,這麼好的姑娘,家破人亡後還千裡迢迢心心念念地趕到京城與他相聚,這男人何德何能得一個姑娘如此相待呢?我百裡莫怎麼碰不到?好不容易碰到一個,還是名花有主的。按照百裡莫往日的脾性,一對胃口肯定要擄走,雖然除了懷裡那位還沒有對胃口的姑娘。不然他的後宮可會是雞飛狗跳,他哪還有閑心在外面浪蕩?
把上官憶寒放到了床上,蓋上柔軟的被子,他仔細地端詳著。這就是他的姑娘!圓圓的臉蛋,飽滿的前額,一縷劉海遮住了她的半邊臉龐,襯得她的面容更加惹人愛憐。那雙緊閉的大眼,緊抿的小嘴卻昭示著她的悲傷。他忍不住伸出雙手去撫摸那雙能說話的眼,那雙總是沉默著的嘴,那個經常流露出笑容的臉,手指所過之處,是指尖傳來的默默悲傷。“憶寒,憶寒,遺憾,遺憾。人如其名,你就是要給我帶來一輩子的遺憾呵!我要把你的眼,你的臉,你的嘴,刻在我心底,容我把這遺憾思念一輩子。”他邊流淚邊去撫平心愛姑娘的悲傷,卻反被自己滔天的悲傷所傷。
夜幕降臨,客棧外面更加熱鬧,小販的叫賣聲,小孩的打鬧聲,叫花子的討飯聲綿延不絕。不愧是京城,天子腳下,老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如此,也是一代明君所為。遺憾悠悠醒來,抬頭望見的是那頂粉紅的帳子。聽見外面熱鬧非凡,就像上官府中傭人在穿梭。恍惚間,她好似又在閨房裡了。“小靈,小靈,我餓了。”一掀被子,露出了藕色的長臂,晃得旁邊的男子眼前一花,連忙閉上了眼。“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我去叫小二準備晚膳。”說完抬起腳逃也似的下樓去了,留下了床上的姑娘在那裡發呆:又做夢了,這是京城,哪是妙青縣啊!
“客官,這是本店鎮店之寶,醋溜魚。聽掌櫃的說,咱家老闆的千金喜歡吃魚,老闆讓府中的廚師使出渾身本事做魚,要沒有腥氣,又酸又甜。誰做得最讓小姐喜愛,賞金百兩。有位姓徐的師傅做出來了,得了賞金。如今,這位師傅就在我們客棧中做掌櫃,這道魚也傳到我們店裡作為鎮店之寶,秘方可是隻有我們掌櫃自己知曉,誰也偷學不去。”小二得了大銀子,奉承著憶寒,想讓他們多點幾個菜。
“請問,掌櫃的就是原來的廚師嗎?”憶寒依稀記得那位肥嘟嘟的廚師伯伯,長大了就不見他的蹤影了,原來被爹爹弄到京城來開店了,怪不得爹爹託夢於他,說這位掌櫃是可信任之人。竟然就是徐伯伯。
“在,在!徐掌櫃每天都要親自下廚做醋溜魚,說是要練手,萬一老闆的千金小姐來了,也不能生疏了手藝。”小二的話使憶寒心裡暖暖的,徐伯伯的圓臉瞬間浮上了她的腦際。
“在哪兒?能請他上來嗎?”憶寒急切地想見到這位親人一樣的長輩,冒然脫口而出,驚得正在品魚的百裡莫一震:“憶寒,掌櫃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晚幾天見他也沒事,這位小哥,不急,不急!”他把上官憶寒拉到座位上,端了雞湯給她喝。
“百裡哥哥,沒事的。徐伯伯是自己人,絕對沒有問題。小時候他可是特別寵我,這道醋溜魚就是因為我愛吃,他才琢磨出來的。”憶寒對著發呆的小二說,“小二哥,快去請掌櫃的出來吧!我給他提提這道菜的意見。”
“好嘞!”一聽這貴客給醋溜魚提意見,小二跑得比狗腿還快。
半盞茶的功夫,一精神抖擻,挺著大肚子,方臉大耳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進來,邊走邊高聲詢問:“哪位小仙女要給本廚師提意見呀?哪位?”
“徐伯伯,是我。”憶寒一眼就認出了那方方的臉,“上官憶寒。”
安靜,一片安靜。憶寒靜靜地等待方臉男人,男人睜圓了眼,張大了嘴巴,一副痴呆狀。百裡莫坐在一旁端詳著此男人。
“你說,你是上官憶寒?”徐金堂不相信地再次詢問。
“徐伯伯,是我,妙青縣的上官府中唯一的小姐,我還有個弟弟上官儀君。”憶寒的聲音是那麼理智,跟眼前一驚一乍的肥碩男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哈哈!你怎麼大老遠跑京城來了?你爹爹也不先書信一封,好讓伯伯早作準備。”徐金堂眼裡心裡都是興奮:主子的心肝寶貝來京城了,也不枉他這幾年來琢磨的拿手好菜——醋溜魚,今天終於可以拿上來了。
“徐伯伯,一言難盡。您先坐下,等我用了晚膳,咱們再細細講。”憶寒請徐金堂坐下,讓他一起用起了晚膳。
之後,徐金堂請上官憶寒來到客棧內堂詢問來因。一進內堂,上官憶寒就把上官府的滅門慘案全部道了出來。徐金堂一屁股癱倒在了地上,痛哭流涕。“我的老天爺啊!老爺夫人這麼好的人,竟然會被賊惦記!這世道還到底有沒有王法了?寒兒呀,半年前我寄了書信給老爺,老爺現在一直沒回,我還怪老爺對悅來客棧不聞不問,準備年前親自去一趟妙青縣,這麼說,老爺是根本沒收到我的信。”他看看站在一旁的上官憶寒,“寒兒,那你弟弟呢?你弟弟哪兒去了?”
“弟弟早幾日跟隨我奶孃的兒子方子墨進京趕考逃過一劫。我此番進京,一是為了尋找子墨哥哥,臨行前爹爹已經把我許配給了子墨哥哥;二是找到儀君,讓他們不要回妙青縣,千萬不要去方家村,那賊子可是妙青縣的縣令妙青!”說到這裡,憶寒咬牙切齒,“我爹爹對他一直以禮相待,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他,他竟對整個方家村趕盡殺絕,徐伯伯,你知道嗎?他是屠了整個村子,燒了整個村子!”說到這兒,那種滔天的血海深仇一下子淹沒了這個小小的姑娘,那孱弱的肩膀不停地抖動著,“如若我爹爹對他有錯,我們上官府眾人又有何罪?方家村的村民又有何罪?那方家媳婦的孩兒才剛剛滿月,也在這場大火中去了。我上官府為方家村召來了這滔天大禍,這是我上官府的大罪呀!”終於見到了所謂的親人,上官憶寒的悲傷一發不可收拾。
門外,百裡莫聽得自己的寶貝姑娘字字帶血,聲聲帶淚的控訴,心一陣一陣地像被刀在割:如若憶寒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妙青看中了她,她可還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