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她瞧得更清楚了。那男子全身上下不下十個孔,每一處都張著嘴似乎在吶喊,在宣洩。她的目光移向了那張臉——
那是一張在她夢裡出現千百回,她至死也不會忘記的熟悉的臉。那臉上的每一寸地方都似來自她自己身上的肌膚,她怎能忘記?
她不相信,這就是他。她看著那張臉——他的緊閉著的雙眼,緊抿著的唇,蒼白無任何血氣的臉,一遍又一遍。那張臉一遍又一遍地把她從這人世間捥到了地獄!
他胸前有個最大的空洞,那是心髒的位置,他的那顆心髒已經沒有了,徒留下空空蕩蕩的心窩。
你的心——竟也被挖了麼?是誰,這麼歹毒,竟然下得去手?
她的心窩的位置一陣絞痛,眼前一花,人,癱倒在了地上。她的面龐啊,淌滿了淚水,那淚水朦朧了她的雙眼,讓她瞧不清那白衣男子究竟在何處。
她在地上摸索,兩隻手隨著山洞潮濕的泥土向前摸去。
到底在哪裡呵!你,到底在哪裡?我竟找不到你了。
我為什麼要離開你?我竟然這麼狠心離開了你!說是為你好,為了不讓你背一世罵名,我竟離開了你!
可你這樣子,還不如咱倆一起笑對世人的責罵,哪怕一起奔赴黃泉也是好的。你這樣子,叫我怎麼留下一個人獨活?
你,好狠心!
她一邊爬一邊向屍體摸了過去。
首先摸到的是一斷臂。那手臂竟被人活生生地折斷,也不知哪兒去了。
她在斷臂的邊上,摸到了幾顆碎骨頭,她把碎骨頭一顆一顆撿起,捧在手裡,捧起來,捧到眼前——是被刀子斬碎的人的手臂上的骨頭。
還有的呢?還有的骨頭還有的肉呢?還有的手臂上的肉呢?怎麼沒有了?
你的骨頭你的肉呢?你的心呢?還有,還有——
她摸到了大腿的位置。那裡一截空蕩蕩的斷腿正露著猙獰的笑瞧著她。她的手正好摸到那腿的根部,摸到了滿手的已經幹涸的凝固的血。因為瞧不清楚,她用手擦了把臉,臉上卻沒有留下任何血跡,因為,她是透明的,她只是一個靈魂。她是天蟾帶來的靈魂。
她能感受到這裡的一切,但這一切卻不能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因而,當她在男子斷腿的旁邊撿起一顆顆碎骨頭時,整個人都是瘋了。
“啊——”一聲飽含著她悲苦的喊聲自她口裡蹦出,孔雀與天蟾卻聽不到。因為——上官府她的閨房內,她的那聲哭喊引起了方子墨的注意:誰,能引得她如此悲啼?
她的滿臉的淚水浸濕了被子。一雙如玉的手幫她擦去那滾滾的淚水。
“寒兒,子墨哥哥一定會護你一世周全。你,可還記得他?我把他吃了,他,如今在我身體裡,你,可會重新愛上我?”
“你不愛我不要緊,我會把那些你喜歡的所有男子,一個一個都吃了。讓他們都在我身體內流淌。我不信,你還不會愛上我。”
男子合衣躺在了床上,與女子同床共寢。
女子的臉上,那淚水怎麼止得住?
“小主子,小主子你不能再哭了。再哭,那方子墨該發現異樣了。那是雪狐,狡猾的雪狐啊!”孔雀跪倒在上官憶寒面前,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再捧著那些碎骨頭。
“你們倆,怪不得能主僕一場,都是一樣的傻!不要說你們是我天蟾的朋友。”天蟾摸著自己的腦袋嘆氣。
上官憶寒還捧著碎骨頭呈痴呆狀,可孔雀驚異地回頭望向天蟾。
“叫你主子瞧個仔細,這張臉是段之錦的臉,他身體是不是真的是段之錦的身體,她跟段之錦沒有夫妻之實,但他身體上的標記應該不陌生吧?”天蟾憤憤然:哭,哭死你們!讓你們白哭!
孔雀猛地掀開段之錦右胸覆蓋的衣物,上面清清楚楚,沒有任何傷口。
“小主子,小主子!”孔雀把憶寒手中之物打翻在地,把她的手拉到了男子右胸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