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婁?”
君歌的聲音令宋子婁回神,他慌忙錯開眼,落向她手中輕輕搖晃的銀扣,心情複雜地回道:“這是九連環,可環環相扣,也可分離拆解,但若是不得門道,便要陷入無解的迴圈。”
君歌一臉神奇,果然是能拆解開的,可她方才擺弄了好久也不得門道,“子婁,這要怎麼解?”
“解?”宋子婁答得有些恍惚,不知在為誰作答,“大概解不了了……”這樣的情況並不比之前要好。
唐玄清在一旁順手接了去,雖不聲不響,卻明顯在為她演示。
將兩人送走,宋子婁蒙頭倒進床裡,狠狠敲打自己。趁著念頭剛起,一定將它扼殺在搖籃裡。
“子婁怎麼了?”君歌回頭看一眼緊閉的房門,小聲道:“怪怪的。”
唐玄清不響,不知想到了什麼,面色也跟著古怪起來。
宋府距離唐府並不多遠,早前的馬車已被先行打發回了府,於是兩人悠悠然並肩漫步回去。
君歌不時擺弄著九連環,兀自沉迷其中,唐玄清不時扯一扯她的袖擺,引著她避開身前障礙。
忽而身後傳來一聲輕喚,“小姑娘。”
君歌原本還不察,身後輕輕又是一聲喚,“沉迷九連環的小姑娘。”
君歌終於注意到可能是在喚自己,回頭但見胭脂鋪前停著軟轎,轎前頭戴帷帽的女子,手中揮著一方巾帕,朝著她款款而來,君歌一愣,往身上摸了摸,忙提步迎了上前。
那女子將巾怕交還君歌手中,君歌道了聲謝,抬眸見微風撩起羅紗一角,隱約露出弧度優美的下顎與殷紅的唇,香風陣陣縈繞。君歌有一瞬目眩,待反應過來時,那女子已回身進了胭脂鋪。
唐玄清等在原地,對她的冒失已見慣不怪。君歌收好巾帕回到他身邊,回頭再看一眼,忍不住道:“好美的姑娘。”
大概是被那女子的貌美震撼到了,跳脫的思維令她終於想起了正經事來,她想要問的事有些不那麼容易問出口,一時半會兒不知該如何婉轉的她,憋得實在有些難受。
她的求知慾唐玄清已強烈的感受到了,側頭看她一眼,皺著眉頭道:“有話就說。”
“大少爺,”君歌望著他,盡量委婉道:“你喜歡姑娘嗎?”
這叫什麼話?唐玄清對她這沒頭沒腦的話一時不知該怎麼理解,“什麼?”
君歌面上有些羞赧,繞著手指道:“就是……就是相比男人,大少爺更喜歡姑娘對不對?”
他又露出了看見毛毛蟲一般的眼神看著自己。她嚥了嚥唾沫,居然還有膽量問:“對不對?”
相比男人更喜歡姑娘對不對?她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忍不住黑了臉,更何況她這話問得很有問題,感覺怎麼回答都無比怪異。
他抱著手臂,勸慰自己她一向如此,其實應當沒有惡意,撇開腦袋,弧度極小的點了點頭。
卻聽她緊跟著又問一句,“怎麼證明?”
唐玄清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被瞪得縮著脖子往後退開一步,見他甩了袖子憤怒地往前走了。
唐玄清覺得自己之前想要與她好好相處的想法簡直見了鬼,這丫頭的腦袋一定曾被門夾過。
☆、需要渡氣
這一日,蘇先生領著甲子班的一眾學子外出寫生,學子們捧著畫板分散在渡頭水榭等地。
君歌在獲知唐玄清今日的行程後,便悄悄跟著來了,一直遠遠坐在一顆樹梢上觀望,時間一長不由有些無聊,徐徐微風下睏意襲來,捂著嘴打了個大哈欠。
忽而絲竹管絃之音悠然入耳,一艘畫舫徐徐入目,眾人不由自主將視線彙聚過去,一眼認出那是財大氣粗的趙家的畫舫,當下躁動不已伸長了脖子,恨不得有雙千裡眼。
夾板上一道道豔色春光,風流的身段,曼妙的舞姿,江面上的風吹過來,輕薄的衣袂拂卷翩翩,青蔥皓腕隱約可見,渡頭水榭上一眾十多歲的小毛頭哪裡受得了,只差將眼珠子瞪出來,其中以趙恆尤甚,那副痴迷的模樣,令宋子婁十分鄙夷。偶爾也有幾個因多讀了兩本聖賢書,捧著畫板側開身子,念念有詞著非禮勿視。
趙恆的視線其實並非粘在夾板上那群舞姬的身影上,而是追尋著角落裡這幾日遠道而來的表妹扶桑。
君歌睜了睜有些睏倦的眼,抬眼鎖定唐玄清,見他僅是拿眼眺望一眼便收回視線,並未受到多少影響。開心的同時矛盾地有些小擔心。
蘇衍蜷著手抵在唇邊輕咳兩聲,幾人不由有些羞赧,方戀戀不捨地將眼移開。
眼見畫舫漸漸向岸畔靠來,忽然幾聲驚呼,只聽撲通一聲有人落了水,夾板上的歌女舞姬頓時炸開了鍋。
趙恆嘴裡失聲叫著‘扶桑’那叫一個眼疾手快,兩步助跑一個猛子紮下去,但因動作太大,直接將身旁的唐玄清絆得一塊帶下了水,嚇得兩步外的宋子婁將畫板一丟也跟著跳下了水。
於是高藏樹梢視野極好的君歌,眼睜睜看著幾人下餃子似的撲簌簌往水裡掉,場面一時混亂無比。
其他人怎麼樣她一點不關心,最怕大少爺有個三長兩短,他那樣羸弱的小身板落個水可不是鬧著玩的,之前被她拉下蓮花池可不就是病了一場,何況這樣高的臺。當下睡意全無,一呲溜攀著樹幹滑下來。也打算一塊跟著下餃子。飛奔趕至時只見濕漉漉的宋子婁拖著濕漉漉的唐玄清,在濕漉漉的眾人的幫助下好歹上了岸。
而罪魁禍首趙恆也沒能美人入懷,剛觸到美人的一片衣角便被畫舫上後一步入水的壯漢接手,帶著扶桑往岸畔劃去。想是趙恆落水的模樣太多狼狽,大漢愣是沒認出這是自家公子。
趙恆本想跟在後邊,但回頭終於發現自己闖下的禍,浮沉在畫舫與渡頭的中心,戰戰兢兢不敢繼續往回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