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車載著他去遠方祭奠死去的兄弟,等到這一切處理完了,江殊殷終於與眾惡來到墜雲山下。
似是早知他要來,墜雲山下一向熱鬧的追憶街此時空無一人。
看著這條熟悉的街道,望著前方高大青翠的仙山,江殊殷穿著玄色鎧甲,走在群惡中神情有些恍惚,彷彿頃刻間,他看到曾經熟悉的點點景象,好似又回到了小時候——“師弟快來啊!”八九歲的江殊殷調皮搗蛋,似乎總有使不完的勁。
跟在他身後的小子珺,一身碧綠的衣裳,邁著纖細的兩條腿氣喘籲籲的跟在他身後。
此時正值夜晚,追憶街上人來人往,繁燈華景。
小子珺白著小臉又跑一段,終於彎著腰用雙手杵著自己的腿,急速的喘息一陣。休息片刻他恢複了一些體力,便咬著牙很惱怒的抬頭看那個跑在人群中的小小身影。
小殊殷八九歲,個子不是很高,精力卻旺盛的嚇人。
小子珺只不過彎腰休息片刻,他便早就隨著大人的腳步,鑽進人群中,只讓沈子珺看見他的白色衣角,以及高高用發帶豎起的黑發。
見他即將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小子珺臉色愈白,似是生怕他不見了,連忙顧不上休息,慌慌張張跟上去。
今日過節,追憶街兩旁到處是繁華漂亮的花燈。小子珺在花燈和人群中找了許久,終於在一處高大的鯉魚燈下找到他。
小殊殷不知他找了自己許久,看著面前的鯉魚花燈樂不可支的拍手叫好,拍了一陣,突然聽到自己耳邊傳出一人急促呼吸的聲音,這才轉過身去:“啊,師弟,你太慢了!”
找到他,小子珺再顧不得其他,冷著張小臉喘著氣坐到地上,絲毫不打算理他。
小殊殷見怪不怪,笑嘻嘻的蹲到他身旁,用胳膊摟著他甜甜道:“怎麼?生氣啦?”
小子珺坐在地上,抱著手,面色冷的可怕。
“哎呀,好啦好啦,我錯了我不該跑那麼快的。”摟著他討好的晃一晃,小殊殷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靈活的一轉:“我剛剛看到那邊有賣小糖人的,走咱們一起去買?”
小子珺回頭看他,怒道:“下次再跑那麼快,休想再讓我找你!”
小殊殷點點頭,一邊將他從地上拖起來:“知道了,我錯了。”
聽他老老實實的道歉,小子珺面色緩和了些,便和他一起從地上起來。兩人手牽著手穿梭在人群中,欣賞著周圍的花燈。走著走著,小子珺突然聽江殊殷道:“師弟從今往後咱們每年的這天都下來看花燈,買小糖人,怎麼樣?”
小子珺沒回頭看他,拉著他的手卻緊了緊:“哼,就怕某人食言!”
聽到這話,小殊殷轉過頭不樂意了:“嘿你小子,好吧,來來來咱們拉鈎,誰要是食言,誰就是小狗!”
……
這句童真稚氣的話回繞在江殊殷腦海中。
他穿著漆黑的鎧甲,一步步走在當年熟悉又熟悉的街上,眼眶緩緩的紅了。
微微仰起頭,江殊殷淺淺吸進一口氣,帶著眾惡喃喃道:“我是小狗。”
緩緩步入墜雲山的護山大陣內,裡面早已站了無數的淺衣弟子。他們見到江殊殷,看到他滿頭銀絲,不少人眼眶微紅,偷偷轉身拭淚。
江殊殷隨意掃了一眼,發現清一色都是熟人。
百年前江殊殷屢屢闖禍,有時候捅的婁子大了,沈清書為教訓他,狠下心罰他不許吃飯,跪在書房內面壁思過。
要是沈清書不是真的生氣,江殊殷還敢和他撒撒嬌,談談條件。若是運氣不好,沈清書真的動怒,那他也只能空著肚子,可憐巴巴的一個人跪在書房的席子上面壁思過。
所幸江殊殷雖然調皮得很,但墜雲山內喜歡他心疼他的師兄師姐卻不少。
每每他被罰,眾弟子見沈清書休息了,就會想方設法做出些東西偷偷摸摸給他送過來。
裡面送飯最勤快的,就是巡山隊伍中的小南、天瑞、雲信三人。
這三人每次偷偷翻窗給他送飯,都會氣得呲牙咧嘴,佯裝惱怒的在他小腦袋上狠狠彈一下:“你呀你!人一小小點,怎麼這禍闖的就那麼頻?聽好了,這是最後一次知不知道?要是下次再敢闖禍,惹淺陽尊生氣,我們就不給你送飯了,叫你活生生餓上一天!”
盡管他們都那麼說,可江殊殷闖了那麼多年的禍,從小到大,他們沒有一次真的不給他送飯,讓他餓著。
如今,看著這三人也在人群中抹著淚,似是在難過他蒼白的發,又或者是在哭他坎坷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