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貴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破口大罵:“姓謝的,你不得好死。長著張狐貍臉,心這麼歹毒,要不是因為你,我會變成現在這樣?我有老婆有工作,都是你他孃的搗鬼,我工作沒了老婆也跑了,什麼都沒有了……我今天就跟你拼了這條命!”
說著他掙紮著又要起來,羅元元準備再把他推回去,謝寄卻喊住了他:“讓他來。有些帳別人不清楚,我還是要親自跟他算。”
他站著沒動,雙手很自然的垂著。
其實他的身體並不能讓他跟人動手,哪怕對方是個中風過的老人。
但他心裡有一團火,明明滅滅十幾年,今天燒到這裡才算是終於可以徹底一除為快了。
謝寄等著,但崔永貴實在上不得臺面,掙紮半天,不但沒起來,突然還失禁了,屁股底下迅速蔓開一灘水。
羅元元捂住鼻子,謝寄冷眼旁觀,最後見他一臉呆滯躺倒在那灘尿液裡,他才舉步走開。
惡有惡報,該來總會來的。
謝寄走到大門邊。門是關著的,看不到屋裡,他抬手放在門上,卻沒有用力。
他想起那年他第一次來這裡,餘田生跪著求奶奶,奶奶不無所動,轉身進屋就把門甩上了。
那時候他暗想,這扇門大概永遠都不會為他開啟,餘田生那個弱智一樣的賭也一定不會贏。
但後來,那人還是贏了,而他也留了下來。
現在這道門還是關著,謝寄不確定門後會有什麼,但奶奶不在了,有什麼都不足以讓他進去一探究竟。
他收回手,從臺階上下來,仰著頭看了看閣樓。
那雙窗戶早破敗不堪,玻璃只殘留了幾塊碎片,閣樓內估計早不成樣子。
謝寄在那裡住了兩年多,有很多很多過去的回憶,但現在,記憶也跟著閣樓一樣破敗陳舊了。
羅元元已經把摩托車上的東西拿下來,在旁邊提醒謝寄:“哥,我們去後山。”
他們去看奶奶。
奶奶就葬在屋後半山腰上,以前這裡是她種的菜地,她在這裡離開,後來就永遠守在這。
羅元元忙著把土堆上新長出來的草拔掉,一邊跟謝寄說:“我上次來,這裡草太多了,崔永貴就在家也不來看看。還有這碑,田生哥之前回來立的,上面的名字還是他跟人家學著刻的。”
謝寄目光落在石碑上,碑還很新,只是竟然沒有奶奶的照片,落款寫的是孝孫餘田生,謝寄。
餘田生竟然給他留了個名字。
只是不知道他刻下名字的那時候有沒有一點點愧疚,他答應過的事做不到,奶奶未必會原諒他。
羅元元已經把紙錢架起來了,謝寄身上沒有火機,羅元元從身上摸了一個給他,他跪下來,打了幾下火才把紙錢點燃了。
奶奶,他在心裡說,原諒我,這麼久才回來看你。
紙錢燒得很旺,熱氣撲到臉上,謝寄感覺到一種久違的溫暖,就像過去奶奶怕他冷給他生的火。
過一會兒他又想,奶奶,你在那邊應該挺寂寞吧?一個人,難免會感覺到孤獨。
我也是。
風突然大起來,把燒著的紙錢吹開了,有些差點落到謝寄身上,他沒有往後躲,羅元元伸手擋了一下,紙錢吐著火苗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