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寄也躺下來望天,落日已經將天空染紅,一點雲都不見。耳邊是河岸上知了的叫聲,還有河裡孩子們的嬉笑。
“好玩。”謝寄由衷道。
記憶中那個夏天過得特別快。
謝寄第一次下餘莊河竟然沒有生病,這給了他和餘田生很大的底氣,於是就有了後來的一次又一次。
夏天即將過去的那一次,餘田生不知道從哪裡搞回來一個廢棄輪胎,又在輪胎上綁上一層薄木板,他把這醜陋的東西稱作船。
“你不是想坐船嗎?”餘田生一本正經地忽悠謝寄,“這是我送你的郵輪,純手工打造,全世界獨此一艘。”
謝寄跟餘青青面面相覷。謝寄是不信,餘青青則是壓根不理解那是個什麼東西。
餘田生腋下夾著豪華輪船等請謝寄出發遠航。
謝寄拉餘青青往外走,憋著笑說:“走,去遠航。”
餘青青一臉懵懂:“去哪裡?”
謝寄說:“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去看大海,看海鷗。還有大鯨魚,你要是喜歡,可以在那裡撿貝殼串成項鏈。你上次用紅薯葉子做的不能儲存,貝殼的不會壞。”
餘莊河正是熱鬧的時候,因為一艘船,孩子們的尖叫聲掀起一浪又一浪,大家擠擠攘攘都想往船上爬,又被餘田生一個個抓著腿扔進水裡。
“船長還沒上,你們都靠邊站。”
餘田生從人牆外把謝寄拉過來,扶著他到木板上坐下,餘青青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也想坐上去,謝寄拉她,餘田生只能自貶身價。
“不能兩個人坐,你倆都上去船就沉了,今天先一個個來,明年我爭取做一條能同時坐幾個人的。”
孩子們開始起鬨,說他就知道吹牛,餘莊河裡的水根本浮不起那麼大的船。
餘田生不管孩子們嘲笑,讓謝寄穩穩坐好,自己就在旁邊扶著木板順水流往下走,孩子們盡管坐不上又看不上,卻還是小魚似的成群地跟著。
“好玩嗎?”餘田生問謝寄,又慫恿,“你躺下來還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謝寄真的躺下來,入眼是餘莊河上方的天空,那麼藍那麼遠,午後的白雲也慵懶起來緩慢地踱步。
偶爾有幾只鳥飛過,餘田生說那是白鷺。
船有時會靠近河岸,岸上一人高的茅草長得亂七八糟,有些高傲地朝上挺立,有些被風或者河水淩虐後朝著河面倒伏。
謝寄朝它們伸出手,茅草尖兒便在手心裡寫字。
他扭頭看餘田生,餘田生對他笑,他也笑起來,忍不住說:“這船要是一直開下去就好了。”
餘田生居然不給面子:“開不下去,前面就是石板橋了。”
石板橋到了,船被攔住,跟過來的孩子趁機笑這船太沒用,餘田生嚷著他們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但返回的時候,謝寄主動下來了,船上的人換成餘青青,掌舵的還是餘田生。
逆水不如順水輕松,況且還要來來回回好多次,於是這一下午餘田生都沒能從河裡上來,自己造的船,面板都泡發白了也得把孩子們挨個運送一遍。
不過孩子們也有良心,不知道從誰家地裡摸來幾個大西瓜,用鵝卵石砸開了大家分著吃。
餘田生分了一塊最大的,他轉手跟謝寄換了,兩個人一起躺在河堤斜坡上慢慢吃。
西瓜很甜,謝寄只覺得從心裡到嘴裡都是芬芳甜蜜的滋味。
餘田生突然問他:“你想不想去看真正的大海?”
謝寄偏過頭看他,嘴邊還掛著西瓜汁,問他:“大海在哪?”
餘田生望著天回道:“不知道,但想去的話肯定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