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雲那邊不知道吃著什麼東西,很隨意地說:“我聽張姐說的,大風的張姐。”
牛念問:“你跟張姐還有聯系?”
“是這麼回事兒,”何雲說,“張姐說受不了宏圖了,自從你離開,簡直一塌糊塗,設計不合大風的要求不說,返工還總得大風催著才給,她覺得太操心了。明年,哦,今年了,大風按計劃有幾個大型展會,她不想工作那麼忙,還得給乙方當保姆。之前她還問我能不能接私活呢。”
“你怎麼說?”牛念問。
何雲答:“我倒是想接,可我老公怕我累著。”
牛念陪著何雲笑了一會兒,又聽她說:“張姐聽說你換了新工作,想把他們公司的業務轉過去,還是交由你做。”
“我當然是沒問題,”牛念說,“只要客戶信任我。”還沒正式上班就拉到一個大客戶,牛念覺得這個年過得格外有意義。
何雲囑咐她:“你這兩天沒事兒的時候給張姐發個資訊什麼的,她可想你了,宏圖一惹她生氣她就跟我吐槽,說你在的時候從來沒有這樣過。一開始我沒想重新聯絡她,可是她一直給我發資訊,一次比一次生氣,我後來就忍不住回了。”
何雲結婚後沒有出來工作,生活圈子小了些。牛念毫無徵兆地離開宏圖,張姐就知道這裡面有事兒。於是在偶然的情況下,兩個女人開始聯系,將本該散落天涯的人們又聚集起來。
不過此時身在n城的仝年這個年過得可不怎麼舒心。
家庭的重大變故,對經歷它的人是悲劇,但對別人來說卻是談資,那些出事的時候躲得遠遠地看熱鬧的親戚,如今大概是覺得事情都過去了,覺得自己有知情權了,大過年的也沒別的事兒,所以想著法地邀請仝年母子,圍著寶意打聽熱鬧。
這幫人一開始還收斂,帶著一臉遺憾或是憤怒地安慰寶意,寶意覺得事情已經發生了,再瞞著掖著也沒意義,她們問什麼就都說了。可是直到後來,那些人剝著橘子、嗑著瓜子,像看戲一樣地開心,詢問也越來越隱私,比如“他們倆在一起多久被你發現噠?”“你那麼肯定是不是帶著兒子去捉姦了?”“老仝帶走多少錢?給你留了多少錢?給那個女的多少錢?”
直到有一個腦筋明顯不太好使的親戚,聽到有人提“捉姦”,竟然信以為真,要求看現場照片:“給我看看,快給我看看,你看你寶意,咱們姐妹都不是外人,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寶意不樂意了,又不好在那麼多親戚面前發作,畢竟有這種傻的,也有真的在關心自己的人,於是她叫上兒子,打算回家了。
那個要看照片的親戚也不會看臉色,還跟她說:“你怎麼要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怎麼不理我啊?我這不是關心你嗎?寶意,你離了婚可變了。”等寶意母子都走出房間,她還在跟別人說,“這人怎麼不識好歹呢?”
寶意心裡憋屈,有種孤兒寡母的悲涼感,仝年心裡也很煩躁。他面對的大都是男性親戚,長輩很多,雖然沒人說什麼過分的話,但看著他的眼神總是充滿探究。
仝年沒覺得自己需要同情,他又不是那種需要家長看顧,自己什麼都做不成的二代,他可以靠自己的雙手養活他媽、養活一家人,甚至可以比其他人過得更好。可是別人只看到他爸帶走了公司,完全忽視他的努力。
有點想牛唸了,也只有那個女人會在自己身處漩渦中的時候不顧一切跑來n城,卻什麼都不問,只是為了看看自己。
回到家裡,寶意連晚飯都懶得吃,直接回房間睡覺去了。
仝年無事可做,想了想,給牛念撥了個電話。
電話許久才被接起,跟著仝年被對面傳來的巨大的雜音嚇了一跳,耳邊聽見一個女聲在吼:“我就說你電話響了吧!”遠處還有什麼人在大聲唱歌。
牛念捂著手機聽筒,繞過丁秋月,在ktv包廂裡晦暗不明的燈光下,摸索著找到門把手。
“喂?”牛念終於走到樓道,跟屋裡相比,這裡簡直安靜如天堂。
“你這是,”仝年嘴角抽了抽,什麼愁思別緒都沒了,“在唱歌?”
牛念嘿嘿笑了聲,說:“跟以前同事聚聚。”
“哦。”仝年應。
“都是女的。”牛念說,“你應該也見過,以前宏圖的同事,丁秋月和何雲。”
仝年並不想幹涉牛唸的私生活,不過既然對方這樣坦率,他還是挺高興的。
“嗯,”仝年說,“好好玩兒吧。”
牛念聽著稀奇,便問:“你是不是有事?”
“沒事,”仝年,“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你真是的……”牛念又害羞又想笑,打來電話說這麼一句話,突然又直接,臉都紅透,心裡泛著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