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這種事情,八字還沒有一撇,你就這麼咋咋呼呼。瞧瞧,你半隻腳還沒踏進內室呢。”羅懷秋淡淡地看了安寧一眼,這丫頭,平時就毛糙,今天竟然敢這麼大大咧咧地談論自家小姐的親事,“做事情太不穩重。罰你半個月月錢。”
安寧眉眼耷拉下來,卻也沒辦法,只好悶悶地應了一聲退下去,臨走前還一臉好奇欲言又止地看了羅懷秋一眼,只把何慶媳婦氣得面如鍋底,安寧這才嚇得一溜煙地跑出內室。
“小姐,您別往心裡去,安寧這小妮子嘴上向來沒個門把。”何慶媳婦以為羅懷秋是因年紀太小聽到“定親”什麼的心中羞惱,就笑著安慰羅懷秋。
羅懷秋隨手往繡繃上紮了兩針,面上不以為意,心中卻不免也有些擔憂。照皇後的架勢,羅懷秋想要逃了她的指婚,於氏只有先皇後一步給羅懷秋找好人家,而且這個人家還得有膽量和底氣跟武定侯府一起對抗皇後和張居廉。
此時羅懷秋還不知道於氏和老夫人已經準備去求長興侯府了,她若是知道,恐怕寧肯嫁給張十一郎。
長興侯夫人高氏得知先武定侯夫人和武定侯夫人雙雙要來拜訪,驚得差點沒把手裡的小哈巴狗掐閉氣。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武定侯出事兒了?也沒聽見福建那裡有什麼訊息。”高氏喃喃地松開手,可憐的小哈巴狗顫顫巍巍地爬下她膝頭,伏在地上哀怨地嗚咽。
高氏摸不著頭腦地在宴息室裡踱了兩圈,這會子長興侯又在上衙,高氏無人可商量,只得既來之則安之地等於氏她們來訪。
“母親您要進宮?”葉限正準備出門,迎面見高氏莊重地戴了松山髻走來,不禁挑了挑眉毛。
“是先武定侯夫人要來。”高氏搖搖頭,待發現兒子又要出門,不禁皺起了眉,“長順你這是又要去哪兒?上回才剛染了風寒,蕭先生不是讓你多休息嗎!”
葉限不耐煩地扯了扯披風,“您瞧瞧,這都要入夏了我還披著加層的漳絨披風,照您的意思,我就成天躺床上一動不動,活過二十歲就夠了!”
“長順!”高氏最聽不得葉限拿他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面色一下子就沉下來了,偏偏葉限不吃她這一套,屈身行了個禮,就領著李先槐出了門。
高氏又急又氣,然而葉限自打十三歲起就有主見得很,高氏也只能在後面遙遙問了一句:“你去哪兒?”
“大興縣顧家。”葉限頭也沒回,只懶洋洋地應了一聲。高氏放下心來,葉限若是去他姐姐那裡,想來也不會出什麼么蛾子。
葉限出門時看到一架朱紅車圍的紫檀清漆車,心中料想是武定侯家的,稍稍瞥了一眼,便上了自家馬車。
於氏和老夫人也看到了葉限,老夫人笑了笑,“葉家小郎君長得倒是俊俏。”
於氏附和地笑了一下,“是啊,和葉貴妃也有幾分相像。”
“耳高於目,唇薄有珠。此人生性慧極,卻怕他心思偏狹。”老夫人看著葉限色若天人的俊秀臉龐,微微嘆了口氣。於氏臉色變了變,老夫人卻又恢複了眉目慈和的樣子,拍了拍於氏的手,“好了,咱們該進去了。”
高氏對她們的前來甚是重視,老夫人又是謙遜慈和的性子,一時賓主雙方氣氛都很融洽。
“老身也不和夫人繞圈子了,想來夫人也能猜到老身這次前來是有事相求。”老夫人忽然很莊重地挺直了腰板,正對著高氏說道。
高氏面上笑容不變,恭敬地說道,“老太君哪裡的話,妾身一介晚輩,也不知道哪裡能幫得上老太君。”
“老身沒記錯的話,世子今年也有十四了。”老夫人也看得出高氏的冷淡,只能自己開口,“不知府上可有為他議親?”
高氏訝然,她還以為先武定侯夫人有什麼棘手的大事相求,最後竟問了這麼個家長裡短之事,高氏不禁笑了笑,“還沒有呢。我們長順這小子,性子犟得很,妾身盡管是做母親的,若是貿然給他議親,這小子恐怕還會和妾身置氣呢。老太君這是受了哪家夫人的託嗎?”
老夫人苦笑,按禮數,從來沒有哪個高門大戶是自家上門說媒的。然而羅懷秋這事實在特殊,老夫人抹下老臉也得把這事說下去。“不是別家,正是自家。”
高氏臉上的詫異、懷疑和隱隱的輕蔑無論如何也藏不住,於氏在一旁看得心如刀割。在高氏想來羅家的小姐恐怕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隱疾,才會要自己祖母如此低聲下氣地來說媒。於氏真是想一走了之,她的喜娘,是多麼聰穎靈慧的小姑娘,現如今卻要被人這樣懷疑和不屑。然而於氏不行,她還要陪著老夫人一起,向高氏解釋,說服高氏。
恰在此時門外的丫鬟小廝通報老長興侯來了。
“公公!”高氏只覺得今天的事情都奇怪極了,她趕忙起身恭迎。老夫人和於氏也跟著起身。
老長興侯已經快八十歲了,仍是精神矍鑠,步履穩健。
“老太君請安坐,恕老夫無禮,不請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