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城猶自沉浸在剛剛那個血淋淋的夢裡,呆呆坐著,既不去接安蘭的毛巾,也不回應。
安蘭、絲竹對視一眼,絲竹就小心翼翼去碰她的手臂:“小姐,小姐?”
林婉城猛地頓了一下,腦子裡恢複清明。她一回頭,看到安蘭、絲竹兩個,不由開口就問:“叔明呢?叔明去哪了?”
安蘭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趕忙道:“侯爺剛剛來看過小姐,見小姐沉沉睡著,就沒有打擾,去前廳議事了。小姐想要找他嗎?絲竹,趕快去問問餘慶,如果侯爺得空,請他速速來一趟!”
絲竹答應一聲就要出去。林婉城卻伸手將她攔下來:“不要!不要去!讓他去忙吧!”
林婉城在床上呆坐一會,兩個婢女見她神色很是憔悴,都不敢多問。過了好一會兒,林婉城才突然又道:“師兄有訊息了嗎?”
絲竹道:“剛剛餘慶來過,他說……他說……”絲竹有些吱吱唔唔的。
林婉城急忙道:“說什麼?快說!”絲竹抬頭看她一眼,才慢慢道:“他說白大夫身染瘟疫,已經被隔離在鄰祁縣的隔離所中!”
林婉城心裡早有準備,只是驟然聽到這個訊息,心裡還是一沉。她前世也是醫生,心裡自然十分清楚古代的隔離所是怎樣的地方。病人一旦被關進去,幾乎就已經被放棄,只等他們在那裡自生自滅。
林婉城的淚不由就流下來。安蘭、絲竹趕忙圍上來勸。林婉城卻將眼淚一抹,咬著唇道:“我沒有事,你們不必擔心。”一邊說,一邊就要下床。
安蘭趕忙將衣裙遞上來,林婉城將衣裙拿在手裡一看,稍微頓了頓,就又遞回去:“找些男裝來吧!咱們行事也方便一些!”
主僕三人紛紛換上男裝,崔叔明就過來了。他看到林婉城裝扮成一個白白淨淨的書生模樣,不由眼前一亮,笑道:“婉婉這樣出去,不知會有多少女子會為你痴狂。”
林婉城哪裡有心跟他玩笑,見他從門外走進來,就趕忙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道:“叔明,你帶我去找師兄好不好?我聽說,師兄被關進了隔離所!”
崔叔明看到林婉城的焦急模樣,不禁用手去輕輕拍撫她的手背,認真道:“好!我帶你去。但是,你要答應我,你要聽我的話,好不好?”
林婉城聽到崔叔明願意帶自己去隔離所,立時喜不自勝,趕忙滿口答應:“好,我一定聽你的話!”
崔叔明帶著部屬、隨從打馬往隔離所的方向去。隔離所建在鄰祁縣以南三十裡的荒野裡,俱是木板、草蓆搭成的簡易茅屋,茅屋四周日夜有兵丁守衛,防止裡面的人外逃,也防止外人隨便進入。
大約行了兩個時辰,崔叔明一行就來在隔離所不遠的一處官邸。這裡是前任知縣建成的一個別院,那知縣因為貪贓枉法被縣民告發,朝廷判了斬立決,這所別院也就空置下來。最近縣裡發生瘟疫,在別院不遠處建成了隔離所,就將這所別院充當臨時的指揮部。
崔叔明在別院裡細細檢視,慰問了在一線鎮守的將士,京城裡趕來支援的大夫們就帶起口罩、準備好醫用藥箱,往隔離所而去。
崔叔明找了一個空檔將林婉城單獨帶出來,不由分說,一把將她狠狠摟在懷裡,伏在她耳邊,低聲道:“婉婉,我知道我攔不住你,你是無論如何也要去救小白的!我不攔你……我尊重你的職業,尊重你的選擇。”
林婉城聽了十分感動。在這個時代,男女的地位十分不平等。在大家的眼裡,女子就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相夫教子,很少有人願意女子在外拋頭露面。其實,女子所需要的,除了丈夫的疼愛,最重要的還有尊重。林婉城覺得能夠得到崔叔明的尊重是一件幾乎令她雀躍的事情!
林婉城的手慢慢抬起來,回抱住崔叔明。崔叔明慢慢伏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個輕如蟬翼的吻:“可是,婉婉,我既然深受皇恩,就不能將兒女情長放在首位。我是皇上欽點的欽差,所以我就要在此坐鎮,指揮救災,我不能陪你進去……”
林婉城眼睛裡有熱淚將要湧出來,她多麼不希望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可是她知道,崔叔明沒有辦法不離開她。林婉城急切點頭:“我知道,叔明,我都知道!”
崔叔明淡淡拿“嗯”一聲:“不過,你記住,我會在這裡等你!你一日不出來,我就等你一日,一年不出來,我就等你一年……如果我差事瞭解了,還是等不到你,我就進去找你!”
林婉城被崔叔明一句話說的淚流滿面,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