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兩次邀她過府一聚,用的都是這盆春蘭做藉口。一來當初這盆春蘭確實是她挑選出來給他的,知道她是個愛花之人,二則,他也確實想不到其他的藉口,只好用了這件事來堵旁人的嘴。
便是再聰明的人,在面對自己心悅之人,而且也明知道對方極可能對自己無意的時候,總歸不會像平常一般的伶俐。
薛明誠就有些心虛的抬手摸了摸鼻子,然後清咳了一聲,溫聲開口:“姜姑娘,這是江南來的衣梅,用楊梅所制,加了薄荷,甚是甘甜清爽。你要不要嘗一嘗?”
姜清婉側頭看了一眼這九格攢盒的其中一格。
她知道那團拿橘葉包著的,一顆顆蓮子大小的東西就是衣梅。
以前父親開的綢緞鋪子每隔一兩個月就會遣管事去江南進貨,管事的人就會買了江南的各種特産帶回來孝敬父親和家裡的人。無錫的太阿福,常州的梳篦,杭州的龍井,還有這衣梅,她都是有的。且吃的次數不少,她也很喜歡吃。
後來她嫁給崔季陵,自然比不得以前。不過有一次,崔季陵拿著抄好的佛經去給寺廟裡,方丈見他一筆字寫的好,很高興,給了他應得的銀錢不說,還另外給了他兩顆衣梅。
是這位方丈在給一位富貴人家的老太太講解佛法的時候,老太太聽老方丈的聲音有些沙啞,便送了一罐子衣梅給他潤喉。
當時崔季陵得了那兩顆衣梅,卻是一顆都捨不得吃,用油紙包著,握在手中帶了回來。到家後就拉她入房,小心翼翼的將這兩顆衣梅都捧到了她面前來。
她還記得當時崔季陵面上歉疚的神情和歉疚的話語:“我知道你很喜歡吃這個,以前也經常吃。嫁了我,讓你受苦了。”
不過隨後他又一臉堅定的望著她說道:“但我往後肯定會發奮讀書,讓你什麼時候想要吃這個都能吃到。”
姜清婉失笑,伸手抱了他腰,然後在他懷中抬頭望他,面上笑意盈盈。
“好。我等著。”
崔季陵便暢快的笑了起來。又眉眼溫柔的催促她快吃。
當時她拿了一顆衣梅含入口中,酸酸甜甜的,還帶了薄荷的清涼。
不過也只這般的含在唇齒之間,隨後就被她攬著崔季陵的脖頸,踮起腳,渡到了他的口中去。
崔季陵先是一愣,不過隨後就立刻抬手按住了她的後腦,加深了這個親吻。
後來等到他放開她的時候,垂眼來看她,彼此都是相視一笑。笑容中都是甜蜜。
但現在想來,卻唯覺心中酸澀。
姜清婉便沒有吃薛明誠所說的這衣梅。不過為免薛明誠尷尬,她就撿了一塊攢盒裡放著的栗子糕吃。
心裡藏了心事,這塊栗子糕就吃的很慢。還是垂了眉眼吃的。所以就沒看到薛明誠目光一直在望著她。
雖然她在人前看著一直都很端雅平和,面上也常帶著淺淡的微笑,但是薛明誠總覺得她好像很不快樂。
便如現在,她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面上也沒有什麼哀傷的神色,仿似只是在專心的吃她手裡拿著的栗子糕,但薛明誠還是能感覺得她剛剛好像想到了什麼傷心的事。
極有可能還是跟這衣梅有關的事。
這若是其他的人,薛明誠肯定不會去深究。
他這個人,雖然面上常帶著兩分笑意,但到底也是如同深秋的月光一樣,看著雖溫潤,但內裡其實還是冷清的。
不過這個人是姜清婉,是他二十四年第一次心儀的人。
就想知道她所有的喜怒哀樂。更不想她心裡有哀傷的事。
於是待姜清婉吃完手裡拿著的栗子糕,他就輕聲的開口詢問:“你心裡有什麼不高興的事?不妨對我說一說。你放心,但凡你說出來,便是再難的事,我都能給你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