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車了。”葉曉棠說。
“開你的車送。”陸雲開堅持。
“那你怎麼回家?”葉曉棠滿腦子想的都是實際問題,沒意識到自己是多麼不解風情。
陸雲開無奈,“我會讓司機來接。”
葉曉棠忍不住拍腦門,怪自己竟然沒想到,落難的少爺他也是少爺啊。
陸雲開開著葉曉棠那輛桑塔納,將她送回新街口,車子到達,果然他的那輛黑色奧迪已經在巷子口等著。
“你明天還在薛家灣?”他們要告別的時候,葉曉棠問陸雲開。
“嗯。”他又變回了沉默寡言的模樣。
“我最近兩周都在北京。”葉曉棠說,完了感覺這話特別笨拙,簡直讓人不知所以然。
陸雲開當然聽明白她的意思,看她半晌,終於說道:“那下班沒事來找我,提前學學裝修經驗。”
葉曉棠開懷起來,覺得自己還是說對了話,“行,那明兒見。”
葉曉棠原本是被丁楚圈在北京,但是因為每天下班都有了去處,頓時連早上上班的心情都舒爽起來。
陸雲開那間四合院原來是兩進房屋,他把前面的拆了,把院子擴大,只留了後一進的屋子,保留著老建築的框架,門窗內飾卻都換成現代風格。
葉曉棠可惜說:“你也是葉公好龍,要不是這四角屋簷,簡直像是把北四環別墅搬到這兒來了。”
“我壓根兒也不喜歡中式,想住到這兒來,主要這裡是內城,去哪兒都方便,而且周圍沒有高樓,平時也安靜。”陸雲開邊說著邊圍著原來院子中的一顆槐樹轉了一圈,顯然是在想,要怎麼把它弄走。
葉曉棠向來喜歡槐花香,雖然這時候是秋天,聞不到那苦甜香味,但看著那已經長到參天的大樹,總不忍叫陸雲開把它砍了。
“要不然留著它唄,再弄一套石頭桌凳來,夏天乘涼最好了。”葉曉棠建議道。
陸雲開伸手拍了拍那樹幹,說:“太大了,怕擋視線。”
葉曉棠便沒再說什麼,這事兒也就拋在腦後了。
她也並不是每天都去薛家灣,偶爾她跟陸雲開會約在商業區吃飯看電影,像是這城市裡所有正準備發展戀愛關系的男女那樣。
有一天他們去看一出古裝電影,本來以為是武俠戲,結果居然是個愛情戲。
所有精華都在開頭,有個和尚愛上了一個女殺手,為了讓她改邪歸正,毅然犧牲了自己。
在和尚死後,女殺手陷入迷茫,到處去追尋和尚生前蹤跡,終於聽到那番他沒來得及說出的表白。
“佛陀阿難出家錢,在道上見一美貌少女,從此愛慕難舍。佛祖問他:你有多喜歡那少女?阿難回答:願化身為青石橋,受五百年日曬雨打,只求那少女從橋上走過。”
銀幕上面目蒼涼的老師傅對著女殺手說出這番話,銀幕下葉曉棠眼淚頓時掉下來,哭的個稀裡嘩啦。
陸雲開聽到動靜,轉頭看她,只見她嘴唇緊緊抿住,鼻子裡發出輕微的啜泣聲,一顆眼淚流到腮邊不肯掉下來。
銀幕上忽明忽暗,照著她臉部輪廓忽深忽淺,他的心也被那光線吊著,難以找到落實處。
終於,他伸出手覆蓋在她放在膝蓋的手背上,手指插入她指縫之間,靠近她耳邊說:“好了,別哭了,不用五百年,不也遇上了嗎。”
在電影的音樂聲中,聽到這番告白,葉曉棠心跳加速,全身血液都往臉上沖,她一時懷疑這不過是電影臺詞,一時又懷疑是自己幻聽。
她轉頭看他,兩人目光在黑暗中遇上,她看不清楚他的樣子,可是卻想起來剛遇到他時,從更衣室鏡子中見到他的情形。
時至今日,那一張輕易挑動人心緒的臉終於到了眼前,到了她可以觸手可及的地方。她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看著她如晨光一樣綻開的笑容,心裡有什麼東西也跟著開放,他忍不住伸手,將她腮邊那顆始終沒掉的眼淚輕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