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彥齊笑著轉頭:“那就拿鐵好了,幫忙拉個漂亮的葉子。
司芃將拿鐵端過去,再回到吧臺,孫瑩瑩從半長的簾子裡拉她進去:“怎麼辦,人家可是漂亮又知性的女主持人。”
“跟我有什麼關系。”司芃口吻淡然。
孫瑩瑩睜大了眼:“帥哥啊,你都盯這麼久了。”
“孫瑩瑩,你腦子裡除了男人女人那點破事,還剩什麼?”
孫瑩瑩不甘示弱:“你腦子裡除了這個破咖啡館,還剩什麼?難道你真的打算烘一輩子豆子?你不要和我說你喜歡咖啡。”
一想起這事她就生氣。那時她剛來店裡,每天看司芃跟著那會的店長況哲學做咖啡,心癢癢地也想學,於是去和龍哥撒嬌,讓哲哥多教一個嘛。但是學不到一個星期,況哲就讓她別幹了,說她味蕾不行,觀察不到位,做事不嚴謹,話還特多。
這都是成為一個好咖啡師的死xue。
後來況哲走了,司芃成了店裡的咖啡師,再也沒有喝過咖啡。她說她對咖啡因敏感,一喝就興奮,還會心率過快。孫瑩瑩聽了之後就很無語。這都什麼世道,以咖啡做營生的人卻不能喝咖啡。
司芃掀開簾子走出去,發現女主持人已經和淩彥齊擠在一張沙發上。她走去收拾對面的桌椅,斜眼看,這桌上立著一臺膝上型電腦,開了ppt,兩人邊看邊低聲討論。
女主持人穿v領連體西褲,俯身時胸前開了好大一片風光。從司芃的角度看,她像是半趴在桌子和淩彥齊中間。
偏偏他也未拒絕。長久的觀察讓司芃對他唇邊上揚的那絲笑意,也有了更深的認識。美女主動求偶,他當然是來者不拒。
他們走後,孫瑩瑩和盛姐從簾後出來。親眼見到電視上的美女,孫瑩瑩眼可紅了:“真是不害臊,穿那麼低領的裙子。”
司芃看了看她的胸:“嗯,是比你的還大。”
盛姐也見過她兩人下班後的裝扮,吐了句大實話:“你們倆有什麼資格說她穿得少?”
下班後是夜裡十點半,司芃在定安村黝黑的巷道裡穿行。自從旁邊街區的“天海壹城”建成入夥後,這裡凋零了好多。凋零也有凋零的好處。別的地方房租越來越貴,定安村是越來越便宜。當然,便宜是有代價的,這一片外圍還好,越往裡走,越黑不隆冬,尤其是大片的工廠被廢棄後。
她走到宿舍樓下,見榕樹邊有兩個黝黑的身影。一時間也看不清,便緩緩地走,然後停在另一棟出租屋的簷下。簷下黑暗,她也一身黑,無言站了許久。那兩個人抽完煙又聊天,說什麼聽不清,但聲音聽出來了。她放下心,走出來叫了聲:“龍哥。”
一個壯實的身影走過來:“這麼晚才回來?”
“今天生意還不錯,有兩三個客人一直留在店裡,不好意思催,等他們走了才打烊。”
“孫瑩瑩呢?”龍哥看她身後無人相隨。
“她和朋友出去玩了。”
“蔡昆也跟去了?”龍哥把煙屁股踩在地上,“媽的,又給他灌迷魂湯了。”
“是我讓他跟去的。怕玩得太晚回來,不安全。你過來有什麼事?”
龍哥如今越來越忙,他們快兩個月沒見過面了。
龍哥靜靜盯著這張臉。司芃的眉眼真是越長越動人心魄,與四年前初見時相比,不止高了、瘦了,而是整個人都不一樣了。那會是蓬勃旺盛的軀體和不可一世的靈魂,現在全都悄無聲息地浮在夜裡。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躁動不安了。
“龍哥跟你說個事。”
“你說。”司芃等待著,不驚不躁。咖啡店掙不了錢,該來的總會來。
“咖啡店還是那個老樣子?”
“嗯。”
他摸了摸頭:“麥子懷上了,又不肯生,非要去打掉。”
龍哥沒說完,司芃沒接話。
“我年紀大了,麥子也跟我這麼多年,雨菲都上小學了。不折騰,結婚算了。”
深夜裡,龍哥也沒看見司芃臉上有什麼表情。她只說:“恭喜龍哥和麥姐。”
“臨到結婚,麥子提條件。”龍哥嘿嘿笑兩聲,“我每年給咖啡店投三十萬的費用,當然也不算多,但是生意難做,麥子也有意見,我就不打算做了,提前跟你說一聲。”
他轉身離開,司芃叫住他:“龍哥。”
龍哥的心早就被這個社會浸得漆黑堅硬,此時竟也聽見自己發抖的聲音。
“司芃,我仁至義盡了。我養了咖啡店這麼多年,也養著你。我最多再給半年時間。你也幫忙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買家。轉讓後你要願意還呆那裡,可以,想走也沒問題。你有手藝,到哪裡都可以生存。”最後他轉頭看人一眼:“天大地大,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