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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盧聿宇也疑惑:“她身子不是一向很好?怎麼會突然在樓道裡暈倒?要不是嘉卉小姐想上去和她告別……,幸好發現得早,不然就半身不遂了。”

對,沒有任何前兆,淩彥齊接盧奶奶去自家時,她的身體狀況真的不錯。她今年八十一歲,是盧家目前還在世的長輩中年紀最大的一位。這是她漂洋過海近六十載後,重新歸國與家人第一次過新年。

淩彥齊扶她走上別墅門前的臺階時,說一家子的人都在裡頭等她。她就怔在那兒,一雙大腳在門檻外,踟躇又踟躇,然後邁過門檻,急急地朝裡走。

淩彥齊還心酸了一下。姑婆歸國大半年,除了他每個週日例行公事一般地探望一下,盧家再無第二人去過小樓。也許大家都知道做得不對,所以當他提議要把姑婆接過來過年時,大家都贊同。

除夕夜的團年飯裡,總少不了老輩們的憶苦思甜。外公老淚縱橫,說感謝大姐這些年對盧家的貢獻。萬幸她當年逃出去,找到事做,每年都往家裡寄錢,否則一家人早就餓死了。

大家紛紛起來敬姑婆的酒,大舅還說,盧家能有今天這樣昌盛的局面,全靠兩位女性——盧曉瓊和盧思薇。尤其是姑姑,自願當自梳女,犧牲自己成就了大家。

那場面,大大出乎淩彥齊的意料。他真的只是想接姑婆過年而已。他不善於搞嘩眾取寵的事,他也不知道外公和舅舅們會來一番即興演講。眾人的鼓掌喝彩中,他只看見那個孤苦一生的老人,已沒有進來時的那點激動,面目越來越淡然平靜。

他看不下去了,起身要走。姑婆叫住他,說她想去靈芝山上香。

他問:“一定要去麼?靈芝山現在怕是有上萬的人擠在那裡。”

姑婆說:“哦,那算了。”

淩彥齊想成全她,也想躲開這美滿的氛圍:“那我現在上山去,你要許什麼願,告訴我。”

姑婆說:“也沒什麼,就是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她一頓,“我有個姐妹,當年一起逃出去做工。後來她回國,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面。早幾年她走了,我也沒能拜拜她。”

“好,我幫你去拜她。你年紀這麼大了,上不了山,她也不會怪你。”

“玉秀有個女兒,走得比她還早,也生了個小女孩。我也不知道這孩子幾歲了,你也幫她許個願吧,希望她能平安快起過,她爸爸生意做得不錯,但總歸是沒有媽的孩子。”

淩彥齊點頭。這個玉秀才是姑婆的親人。血緣是天定的,但親不親是自己選的。如果他能提前知道姑婆會生這麼大一場病,他就不該把她留在他們中間。

到了初三,彭嘉卉打電話來拜年,說她正好在s市,邀盧聿宇盧聿菡出來玩,他要不要一起去。淩彥齊想到一事,便問她:“你外婆可是叫玉秀,早些年也在馬來西亞?”

“是啊。”

那就對上了,彭嘉卉便是姑婆的故人之後。

自天海壹城的飯局後,淩彥齊迫於母命,與彭嘉卉約過幾次會,但都算不上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尹芯還在呢,盧思薇也不能光明正大地逼他腳踏兩只船,只能一個勁地催他和尹芯了斷。他當然是一點不急。這麼好的護身符,不能說丟就丟。

彭嘉卉家世模樣都好,就是性子太過無趣。盧思薇喜歡她的事業心,喜歡她的拼搏勁,卻不知那正是淩彥齊最反感的兩樣品質。

他還得知,能讓盧思薇如此青睞,彭嘉卉靠的不僅僅是自身素質,是曼達鞋業的繼承人身份,更是她背後的外祖父——馬來西亞的首富郭義謙,也是姑婆服務四十多年的富商家族。

世界還真是小。在新加坡有幾年時間,他與郭義謙的長孫郭柏宥走得很近,卻從沒聽他提起過,自己有這麼一個表妹。而姑婆性子一直都很悶,從來不提原僱主家的事情。

他去到花園找姑婆:“你那位妹妹生的女孩可是叫郭蘭因?”

姑婆手上的剪子一頓:“你怎麼知道?”

“巧了。我正好有位朋友,她的情況和你那位秀妹的外孫女很相似,我一問,沒想全對上了。”

“喲,那帶我去見見。”中午的陽光不錯,姑婆臉上恢複一些生氣。她放下剪子,拍拍衣服上的碎葉細枝,“我進去換衣服。”

“你不用出去,她下午過來。她也不是什麼小孩子,都大學畢業了。”

“都這麼大了?”姑婆一笑,臉上都是褶子,“她叫什麼名字?”

“姓彭,名嘉卉。”

“是,蘭因是嫁給一個姓彭的年輕人。嘉卉是哪兩個字?家鄉的家,……”

“不是,美好的那個嘉,嘉獎的嘉,卉是花卉的卉。”

“嘉卉,”姑婆眼神一滯,似乎一直在回想,“是不是出自一首詩,……”

淩彥齊想,姑婆大字不識兩個,居然還知道這是一首詩當中的句子。他道出來:“山有嘉卉,侯慄侯梅。”

“什麼意思?”

“就是山上的花花草草都開得很美,有栗子樹也有梅樹。”

姑婆正要上臺階,聽完後嘆了長長一口氣:“阿齊,你忙不?不忙的話,幫姑婆去小樓取本相簿來。在我房間書櫃的第三層,墨綠色的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