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諮詢過楊老師,也說不需要太好的裝置。對一個不到十五歲的孩子來說,一來,他缺乏天文觀測的專業知識和操作能力,二來他所在的班級為出國班,學業繁重。他不建議他在這上面耗費過多時間精力。
誰料淩彥齊走到天臺,推門而入,簡直就要被他媽給嚇死。盧思薇是個能力超群的女人,她的母愛自然也要誇張好多倍。
半個天臺被玻璃全封閉起來,屋頂也是玻璃穹頂。盧思薇為他演示,摁下開關,穹頂的天窗緩緩向一側退下。她招呼淩彥齊過去看望遠鏡:“這是我專門派人去國外買的。你看喜不喜歡?”
淩彥齊能說不喜歡麼?那是德國ap口徑的apo主鏡,便要150萬人民幣,再配上赤道儀、d顯像系統,以及這半徑超過2米的天文圓頂,他也只能算個籠統的金額,不到五百萬,怕是搞不下來。
他家的天臺,儼然成了專業級別的天文觀測場所。淩彥齊只想,他媽怕是被人忽悠了,以為他書架上那些深邃迷人的星空,都是能在望遠鏡裡看到的。他還是適應不了盧思薇的暴富思維和行事風格。
他臉有難色,向盧思薇坦白,這些高精的儀器他壓根就不會擺弄。盧思薇馬上就從香港找來一位頂級的天文觀測發燒友,每個週末都來教他。
在她的殷殷期待中,淩彥齊愣是硬著頭皮,好多個深夜裡,自我拘囿於玻璃穹頂之下。
那片廣袤幽深的黑暗,越來越失去吸引力。
到了初三,淩彥齊以學業繁忙為由,拒絕再上天臺。
很快盧思薇就發現他在談戀愛,物件便是楊老師正在讀高二的女兒,頃刻就怒火燎原。原來淩彥齊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欺騙她。他只是想去那個楊老師家,所以假裝喜歡天文學。
怒火很快就將這次初戀燒成灰燼。楊老師一家不知去了哪裡,他無處去尋,也沒有時間去尋。他以為起碼自己是安全的,結果下一秒盧思薇就將他綁上飛機,空投到新加坡。
盧思薇說,反正是要出國留學的,無所謂早三年還是晚三年。
為什麼是新加坡?因為只有四個小時的飛行時間,方便她來往探看;因為那裡有她在海外的第一個地産專案,方便派人監視;那裡還有姑婆。
盧思薇一個電話,這個即要退休的七旬老人,未有任何言語,拎著兩個旅行包,當天夜裡就坐巴士趕往武吉知馬的公寓,前來照顧他的起居。
在新加坡的十年,淩彥齊也有過別的興趣。
最初是畫畫,因為畫畫不用和人交談溝通,畫畫可以讓人一呆就是五六個小時。只不過,畫得太專注、進步太快,讓人誤以為他是要考美院。
盧思薇特意跑過來和他談心。她也後悔之前的手段過於粗暴,雖然兒子還是很聽她話,但看她的眼神裡,似乎什麼都沒有了。
她放低身段勸他:“畫家掙不了錢,畫家的心還過于敏感脆弱,他們沒法融進這個世界,到死都是悲哀痛苦地活著。你看梵高是不是?高更是不是?”
淩彥齊意外地看她兩眼,她還知道高更,看來是做了功課來的。他問盧思薇:“你不剛做完手術?”
盧思薇意外他怎麼知道,她沒告訴他。
“四姨和我說的,說幾年前就查出來有子宮肌瘤,可你一直沒理會。直到今年體檢,結果出來後,醫生不放你走,你才去動的手術。”
“我哪有時間住院。不就長了個瘤?我沒事。”盧思薇壓根就看不起她身體裡的那些小肉瘤。“要不,這兩天媽媽陪你在新加坡好好玩兩天。”
其實她的行程早就排得滿滿的,後天要飛美國,參加一個建築智慧化峰會;要去北京,主持北京總部的喬遷剪綵儀式,然後還要去武漢參加母校八十年的校慶。等她飛回s市,又是新一輪的馬不停蹄。
淩彥齊記得,他十歲生日那天,盧思薇特意趕回來為他舉辦生日會。
難得的——是以他為主的派對,他便請了不少的同學去。十歲的孩子也有市儈精明的一面,雖然他們之前就曉得淩彥齊的媽媽是個老闆,但不知道是哪種分量的老闆,這會全都羨慕他,是真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
那會因為盧思薇,他整個人是很虛榮膨脹的。可生日會舉辦到一半,盧思薇就要去樓上開電話會議。直到吹蠟燭許願,都沒下來。
這樣的工作會議,只要她在家,從來不曾間斷過。淩彥齊很小時就知道,公司每天都會發生新的、了不起的大動向。不是專案開工,就是專案開盤,要不就是專案入夥,再者要去競拍土地,要去收購公司。每一天,都沒完沒了。
他都長大了,哪還能霸佔她如此珍貴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把貓舌筆擲回筆筒,平靜得看著眼前的畫布,然後就說:“我沒有要考美院,只是這裡連個玩的朋友也沒有,打發時間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