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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夜深,細雨,路上不見一個行人。司芃低頭大步走著,她要去見況哲。微信上聯絡到他,把裝置拍照一張張發過去給他看,他願意出六萬五買下店內所有咖啡製作裝置。

只是他太忙了。今天上午才從機場出來,明天又從機場出發,就這麼一天留在s市,還要和許久未見的朋友聚聚。並沒有單獨的時間,勻出來給司芃。他說,我就在離“舊日時光”不遠的“暮色”,你把裝置清單和轉讓協議都帶過來,我們簽個字就成。我明天打款,過兩天就找人把裝置搬走。

司芃說:“多謝。”

“不用謝,我跟龍哥也是二十多年的兄弟。”

快走二十分鐘,“暮色”就在眼前。司芃把棒球帽簷拉得更低,隨著三三五五的人群進入。這兒也曾是龍哥的場子,前年底因為涉黃賭毒被查封。歇業一年多,轉手再營業,她聽孫瑩瑩說過,來了個挺厲害的dj還是駐唱歌手,各個電臺都輪流推薦,“暮色”儼然已成為靈芝區新興的潮流之地。

什麼潮流之地,在她眼裡,都是是非之地。

夜店易了主,重新裝潢過,司芃都快不記得這店以前是什麼樣。

她以前常來。在陳龍這條龍還能在沙南的上空呼風喚雨時,跟在他身後,一個月來那麼一兩次。陳龍親自要求的。不然呢,講是他的女人,怎會一天到晚被扔在咖啡店裡?

跟她身後進來的兩三個女孩經過她身邊,上下打量幾眼,便與同伴耳語,眼神裡不無譏諷之意。夏天來夜店的女人,大多數會化個連親媽都認不出的濃妝,穿一身bingbing的閃閃亮片裙,袒胸露背。像司芃這樣穿一身黑,還遮得嚴嚴實實,差一點就分不清男女,來觀光的麼?

司芃貼著牆邊,靜靜地往裡走幾步,看見況哲和另外兩個男人坐在角落的散臺。她走過去,叫一聲:“哲哥。”

還是太吵,他根本聽不見,她戳他後背,況哲回頭:“喲,司芃來了?你坐。”他指指右手邊的椅子。司芃一看,圓臺太小,他們三個男人幾乎佔據桌邊所有空間,她要去坐,勢必要挨著某人。

於是她只站著,從兜裡掏出疊好的兩張a4紙:“哲哥,你看一下,這是裝置清單,我在微信上也跟你說過明細,一共24件。”她遞上另一頁,“這個是轉讓協議。我自己從網上抄的模板,你看,還有沒有要修改的地方。”

況哲拿起清單,一樣樣地看。司芃眼神到處掃,意外看見吧臺區坐著一位熟人。她沖著他笑一聲。

毛毛細雨淋了一路,帽子上、肩上都潮乎乎的。被店裡的冷氣一吹,那潮,未變得幹爽,反而成了貼身的面板,裹著她,不自在。直到看見淩彥齊,她的心兀的一暖。今日週五,比原以為能見面的日子,提早兩日。

淩彥齊也看見她了,還意外她今天穿了一身黑。龍哥剛被抓的風口浪尖,她確實不該大搖大擺地來夜店。這裡是非多。可要不想被人注意,真不該穿得這麼普通的來。她的露臍裝和破洞熱褲,顯然更合適些。

也未必,淩彥齊想象那畫面。其實司芃不駝背,只是有意弓著,就和她戴的棒球帽穿的寬大夾克衫一樣,拉低女性特徵的存在感。這是種保護,她不覺得自己安全,哪怕有陳龍的庇護。

要是她昂首挺胸地站在這裡,隨曲舞動,會怎樣?她的身型氣質,都很適合此類風格的電音舞曲。她肯定會跳舞,還跳得很好,她會把舞池裡那些只會搔首弄姿的皮囊給比下去,她會把那些來此獵豔的眼光都給吸過去。

四五年前的她,定是那樣的耀眼,完全不懂收斂,才會招惹到蔡成虎和陳龍這樣的人。

陳志豪發現淩彥齊不理他了,也抬起頭四處尋找讓他分神的人物,看到司芃,也是一怔。

帽簷遮蓋大半的臉龐,看不清長相。只不過常年混夜店的經歷,讓陳志豪覺得這女人難搞,也許正因為這,才對上了少爺公子的脾性。

他乖乖地飲酒,不打擾兩人眉目傳情。

況哲還沒看完,司芃等得無聊,拿出手機給淩彥齊發資訊:“嗨。”

淩彥齊看到了,沒有回。他拿起啤酒杯,在空中朝司芃的方向一頓,喝一大口下去。再笑意盈盈地看著她。這笑和以往的不一樣,像是收斂著的慾望傾瀉而出。

也許是這環境,迷幻妖冶的氛圍,每個人都為荷爾蒙的沖動而來。也許是酒精,他就坐的吧臺比舞池高兩個臺階,視野開闊,是獵豔的首選位置。他來得夠早,已經喝了不少。

司芃的心也被勾著,蠢蠢欲動。她看不到dj,但她的四肢,不,是每個手指,每個關節,快要被這節奏控制。是久違的音樂,她的腳在桌下點著拍子。

要不是有事在身,要不是不想沾惹麻煩,她定會如舞池裡的她們一樣,脫掉外套,朝他走去,……。曾經她不懂孫瑩瑩這類人,在中意的男人面前搔首弄姿,太過表演主義。現在有點懂,那是思春,是求偶。是被壓抑許久的感情,想要釋放。

她掏出手機再發資訊:“我把咖啡店裡的裝置賣了,來這邊簽協議。”

很多話在不同的環境中,會有不一樣的意思。司芃才不是什麼都會跟人說一下的個性,這是邀約,淩彥齊懂。他當即望回去,司芃不好意思地拉拉帽簷,低下頭去。

微笑一直勾在他的唇角,淩彥齊卻是想了想才回:“好,簽完馬上回去,注意安全。”

他本想送她。他本來就是為了她,才會在下班後,跨越大半個城市來到永寧街。可他遲疑了。他身邊坐著陳志豪。能替盧聿菡辦事的人,會不精明嗎?他兩隻眼睛,已在司芃身上骨碌碌轉了。他不想,一點都不想,身邊有太多人知道司芃的存在。

今晚他要跟司芃走了,或是兩人前後腳走了,想都不用想,管培康立馬就能得到訊息。他就睡在盧思薇身邊,他想怎麼說都可以。

淩彥齊只有那麼一點自由,他還想要司芃安然地、不受傷害地,活在這狹窄的自由裡。

司芃也沒失望,回複:“好,”再加一句:“你不用擔心,我兜裡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