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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說過。一堆的條件,聽得我都煩死了。人都要死了,掛念那麼多身外事做什麼?”

她的青春期裡,煩躁與莽撞是如影相隨,仁慈憐憫是丁點沒有。那是媽媽最後的話,她都沒想過要仔細聽,好好聽。

哦,她只聽了一件事。她媽問她,知道阿婆以前是做什麼的。她滿不在乎的口氣:“富人家的姨太太。”

“她以前是自梳女。她本來是和姐妹約好一起過晚年的。等她要走時,你也大了,你要幫她料理後事,她不會想要你外公那邊的人來,也不要你爸爸來。你阿婆不想再欠他們任何的情。知道麼?”

“你沒想過要回去領嗎?”凱文再問她。

“她說我如果做不到,所有遺産都會捐給慈善會。”司芃心道,捐就捐吧,金錢用在窮人苦人身上,比被她這種混蛋亂花光要好。

阿婆走前問過她的打算,問她願不願意回新加坡。她也搖頭:“阿婆,我很快就十八歲了。”四月中旬阿婆過世,她一個人料理完所有後事。反正一年多前已看過一遍,正牢牢記在心中。然後她便想出國去找凱文,凱文那時已在薩凡納藝術學院。

那一年的六月十三日是她的生日,十八歲生日。六月九日她將飛去美國。而六月三日,她在海裡。六月的海水雖然冰涼但不刺骨。海水卷著她,拋回岸邊的礁石。海水傾覆了她所有幼稚的想法,也席捲了她的過往和未來。

十八歲即成年。僥幸自己命大之後,她也不想要找誰報複。她體驗到一種冷冰冰的自由,再也無人管束,再也無人可以管束她。終於可以去過另外的人生,與彭無關,與郭無關,她只認可她身上流著的“司姓”血脈。

“那被別人領走,也無所謂?”凱文苦笑,“阿卉,你還恨我和小潔嗎?”

“你們值得我戀戀不忘嗎?”

凱文眯眼想了想:“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四月份,我考試完休春假回來,你說你也要去薩凡納。你那個時候的處境,讓我很難把話說出口。我想出國對你來說也是個好事,換個環境,……”

“不是。”司芃打斷他,“六月三號,你沒在國內嗎?”

“那天我去海邊找你們,只看到小潔,她說你先走了。”凱文將煙拽在手裡,低著頭,不敢直視司芃。

司芃並不意外凱文的反應,其實他都知道,只是他不再有直面血淋淋的勇氣,他也活在別人為他打造的假象裡。

“我那會在海裡,正好看到你和她離去的背影。”

司芃說得越平靜,凱文心裡的不安越多。他終於問出來:“陳潔推你掉到海裡的?”

“你說呢?我是會自己跳到海裡去的人嗎?我游泳遊得很好,不會尋這麼一條死路。”其實怎麼掉入海裡,就那個片段,司芃到現在都沒法回憶起來。她只記得陳潔得意又狠毒的眼神,只記得自己伸手就是兩巴掌。

凱文猛地再吸兩口煙:“我在岸邊時,她沒告訴我你在海裡,不然我一定不會丟下你不管。等過兩天我們找不到你人,她才說你失足掉進海裡。我們也知道你水性好,應該不會出事。也許你在生氣,所以才不肯回來,她又很慌張,所以誰都沒再追究她……”

看著司芃平靜的臉,他沒法再狡辯下去,也沒法再欺瞞自己,這麼多年他喜歡的是一個滿嘴謊言、心思深沉的女孩。

“你們還在一起嗎?”司芃問他。

“怎麼可能?我這樣萎靡不振,她早就看不慣。我媽以為她是你,撒潑打滾不許我們交往。她相親相到一位很不錯的,結婚去了。”

“她要結婚了,你就只會來這裡看看?”

“你知道和她結婚的人是誰嗎?”

“沒興趣。”司芃問他,“知道彭光輝被他們送到哪裡去了?”

“療養院。”

“狗屁療養院,我不信。陳潔什麼時候回來?”

“後天。”

“好,正好我也不想見她,你幫我弄到療養院的地址,沒問題吧。”司芃大拇指在新手機的螢幕上劃過,“我給你留個聯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