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女兒沒有一點新婚歸來的喜悅,金蓮撫摸她頭發:“你放心好了。我和陳龍沒有直接聯系,北哥不被引渡回來,警方手上就沒有證據。”
“我不是證據嗎?”郭嘉卉反問道。
“你這個證據,交給警察或是給新加坡那邊,他們是得不到一點利益的,所以只能和我做生意。只要能做生意,就不用怕。”
2016十一月二十五日週五
派去盯著司芃的幾個人,在她常活動的區域裡找尋兩天一無所獲。張秘無奈,只得向盧思薇報告。“這女孩以前跟過黑社會,她有經驗,發現我們有人跟蹤後,都不回宿舍拿行李,直接跑了。”
“就這麼跑不見了?”盧思薇反問。
“是。本來也派人守在她那個練得很壯的朋友家樓下,上午也被人打了一頓。”張秘有些心虛,還心累。他從來做的都是文職工作,徹夜寫報告都沒問題。五十多歲的人,還要和調查公司裡的小混混們打交道,還得去派出所撈人。把人撈出來後,那個二十歲的小經理見到手下皮青臉腫的,不服氣,說要找人打回去。他不許,那蔡昆也不是吃素的,兩邊約了人來鬥毆,萬一死人,可就把天海給拉進去了。
“哦,出點醫藥費吧。”一個小丫頭片子都這麼難對付,盧思薇心情煩躁,不停揉著太陽xue,“這些人屁用沒有,撤了吧。”她想了想,“你們去跟蹤那一百萬。”
“一百萬她還沒提。”
“還有幾天到期?”
“兩天。”張秘回答說,“但不是她在哪家銀行提現,我們馬上就能知道,銀行之間還有結算期。”
“那一百萬到她賬戶後,總不至於一分錢也不用吧,再等兩天。”盧思薇頭痛,“我先回去了,沒什麼事不要來煩我。哦,除了彥齊的事兒。”
到今天,淩彥齊已把所有工作都和副手交接妥了,自行離開公司,回到小樓。天冷,他窩在二樓找書看。書還沒找到,就想起和司芃看書的日子。
他的許多藏書是從國外帶回來的,有些是繁體字版,甚至還有豎版,從右至左閱讀。某一天他無意識地挑這樣的一本書,唸了兩頁才想起司芃應該看不習慣。想合上書換一本,她阻止他:“剛讀兩頁就不讀了,什麼毛病?”
他晃晃手中的書:“我沒在意,拿了本豎版書。”
“哦,”司芃點頭,“我能看。”
還有一次,他拿出《夏洛特的網》英文版,司芃幾乎也能流暢地讀出來,口音純正,讓他很意外。一個不良少女離開學校這麼多年,按理說,那點英語早就應該還給任課老師了。
情緒低沉離開書房,進入畫室。畫室還保持著司芃離去時的樣子,畫布蒙在畫架上,筆刷對著角落,只是雛菊沒買到,換成了波斯菊。
他拿出牆角邊的油畫翻看。第一次見到背後的落款,他想當然地以為是小孩子寫的“花”字。看過許多回後,便覺得那個幼稚潦草的字是個“芃”字。
去新加坡前,他拿委託文書給司芃簽字,留意過“芃”字最後一筆勾起來的筆鋒。一個從小就寫慣了的字,長大了也不會有太多變化。不管是“花”還是“芃”,那些畫都是她畫的,沒錯。
他確認,司芃不止受過學校教育,還和郭嘉卉一樣,接受過系統的家庭教育。
司玉秀和郭蘭因對她也寄予過同等美好的希望。只是,這種傳統教育,一定在某個環節出了差錯,導致她和郭嘉卉走上完全相反的路途。
還有,她們在司芃身上付出如此多心血,又怎會一點不為她謀劃未來?對兩個至情至性的女人來說,明顯不合理。
他的猜測,到底從哪兒開始,出了差錯。
司芃不計較金錢,這點淩彥齊早就知道。他本以為那是底層生活養出來的不屑。可她出入總統套房,面對殷勤服侍,神情自若。他開布加迪出來,她也不過分驚訝,甚至還想試試手感。那種對超酷跑車的心動,僅僅是因為跟在陳龍或是凱文身邊飆過車而已?不太像。
她還不計較身份,無論是做陳龍名義上的情婦,還是他淩彥齊實質上的愛人。
面對盧思薇的羞辱,她拿走那一百萬,卻不遷怒於他和這份愛,還想方設法給他留個“我不走,我只是躲一躲”的訊號。
無論金錢還是身份權勢,都無損她的自尊。這份坦蕩無懼的落魄,絕不是一個自幼寄人籬下的表小姐能有的氣度。可如果司芃不是司玉秀的侄孫女,那她以什麼身份住在小樓?
所有的所有,都必須推倒重建。
記憶像磁帶,倒回到他與司芃剛認識那會兒。
作者有話要說: 世界宣稱已經自由,尤以近來為甚,可是我們從他們的自由中看到的是什麼呢?只有奴役和自戕!因為世俗社會說:“你有慾望,那就滿足你的慾望,因為你和大富大貴的人擁有同樣的權利。不要怕滿足慾望,甚至還應有更多的慾望,”——今日的世界便是這樣教導的。世俗社會認為這便是自由。這種擴大的權利會導致什麼後果?對富人來說是自閉和精神自戕,對窮人來說則是眼紅和謀殺,因為權利是給了,而滿足慾望的辦法尚未指明。
——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馬佐夫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