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再吃。”
“什麼僱主這麼苛刻?”
“也不是苛刻。”盧奶奶嘗一口熱乎乎的魚湯,雖然沒有她煲得汁濃色白,但也是鮮美可口,“以前都是這樣的,一天只吃兩頓飯。也就是之前和阿齊在新加坡,照他的習慣來,我才做三餐飯。”
司芃蹲她身側,仰著臉問她:“今日店裡有牛腩飯、豬扒飯、咖哩雞肉飯飯、排骨飯、芝士焗意麵。你想吃哪份?”
“隨便。昨日阿齊打回來的三份飯菜,我瞧著都不錯,你們店裡新請了一位廚師?”
“沒,如今好點的廚師,工資最少都得五六千,我哪裡請得起,是我自己做的。”
盧奶奶好生意外,這個司芃不過二十來歲,哪像個會做菜的:“你是自己學的,還是有人教啊。”
“我阿婆教我的。她走之前,怕我照顧不好自己,天天帶我去菜市場買菜,回來教我做。”
盧奶奶抬起頭,昏花的老眼裡有理解也有憐愛:“你阿婆心疼你。”
“是啊。”司芃心顫顫的,彷彿能從那雙眼裡看見阿婆。她還惦記著店裡的事情,起身要走,“盧奶奶,以後我十一點就把午餐給你送過來。”
因為姑婆身體還未徹底恢複,淩彥齊來小樓勤快一點,不止週日,偶爾週二、週四也會來。來了照常喝咖啡,照常看書。所有事情和年前相比,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除夕夜裡的風與山,除夕夜裡的夜空與煙花,除夕夜裡的電臺和海浪,都還在司芃的腦海裡來回地穿梭擺蕩。但那於淩彥齊,只怕是另一個平行世界裡的他和她了。
司芃挺失望的,並非只為自己。盧奶奶大病一場,好像也沒給淩彥齊造成什麼困惑與傷感。她甚至還想到,假如盧奶奶就這麼走了,有關喪禮的一切事情,該做的他也會做,但也就是做了,做得比人稍好一點。他不會付出心血。
盧奶奶曾照顧他十年。所以更不要提他對其他人了。
她為何會這樣想,也是見到尹芯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就從四月中旬開始,連著三個週末,她都來店裡,看那架勢,就是來逮淩彥齊的。
去年司芃見她,她穿立體剪裁的深v連體西褲,幹練得像是在五百強企業任職的高管總監。今年第一次見,她便穿一襲白色素紗繡花長裙,頭發拉得筆直烏黑,像個生活在別處的文藝女青年。
前者是尹芯的審美,後者是想當然的淩彥齊的審美。只有陷入熱戀的女人,或是拼命追求安全感的女人,才會做如此大相徑庭的改變。
她親暱地喚“彥齊”,淩彥齊嘴角含笑,沙發上稍挪開點地方,好讓她挨過去坐。有時,他也會伸出手臂去摟,那姿勢那笑容,和去年第一次在咖啡店摟尹芯時一個樣。
尹芯最後一次來,司芃已聞到□□味。沙發上挨著的兩人在爭吵。
起初尹芯還壓制聲音,吵著吵著也顧不上知名主持人的身份:“我們都交往半年了,我讓你這個母親節和我媽見一面,吃個飯,那不很正常?”
坐在吧臺一側的小關朝司芃看,還點頭,代表她認可尹芯的話。
從吧臺望出去,淩彥齊窩在沙發裡,司芃只看得見他的後腦勺,聽聲音還是舒緩:“只是吃個飯,沒有別的意思嗎?”
午休時間還沒過,盛姐已從員工休息室出來,異常勤快地拿濕抹布,擦拭展櫃裡的每一層櫃。緊接著蔡昆也悄悄出來,走到店外掏打火機點煙。
倒是司芃,咖啡杯擦幹淨放回櫃裡,轉過身去背對著一切。小關撇嘴,這麼無聊的下午,能有這麼一場戲看,聊勝於無,為什麼也不感興趣。
司芃聽見尹芯說:“能有什麼意思。我媽知道我有男朋友,不知有多開心。過年時就提起要見你一面,你看都拖到現在了。”主持人說話就是好,即便有情緒,也是字字分明。
“對哦,逢年過節拜會一下男朋友或女朋友的爸媽,也是應該的。”
尹芯以為淩彥齊想通了,臉色剛放緩,沒想他還有轉折。“只不過,是個中國人,都明白它背後的社會隱喻。”她的臉又僵住了。
淩彥齊看見了,也沒有止住他的話。他是故意要說的:“坦白講,在子女的婚戀問題上,我覺得我們的爸媽從來都不會作壁上觀。他們要麼防守,要麼進攻。防守是把關,覺得對方和自己孩子不配,就想盡辦法讓他們分開;如果過了這關,他們就進攻,踩油門,把正常進行著的戀情,加速到他們認為的——穩妥階段。”
小關咧開嘴巴無聲地噓一下。淩彥齊只差沒明說,你是想讓你媽逼婚吧。無論如何,這個時候不哄女人,還要講道理的男人,都是很可惡的。
尹芯倏地站起來,臉上已是怒容:“淩彥齊,你什麼意思?”
“我們的關系,還沒到要去見爸媽的地步,你不用那麼著急。”淩彥齊還想再拉尹芯的手,讓她坐下。
小關向後仰著身子,遞個眼神給司芃。這話夠直白,心高氣傲的主持人,哪裡受得了。
“那怎樣才算到去見我媽的地步?你說啊,你給個標準,你定階段,我看我能不能等?”尹芯還想做最後的努力。
淩彥齊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一滯,挺有自知之明地縮回來:“這個,很難講。”
尹芯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彷彿到今天才算認清一個男人薄情的真面目:“淩彥齊,你玩我,是不是?”她順手抄起桌上的咖啡杯,朝淩彥齊身上潑去。
作者有話要說: 節後入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