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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司芃的頭埋得更低,氣也憋住,因為怕一喘氣就會破功,連呼吸都帶著哭腔。她聽盧奶奶慢悠悠地講。“我幫人帶了一輩子的孩子。老有人問我,婆婆,你可後悔做自梳女?你說有什麼可後悔的,憑力氣討飯吃,有地方睡覺,有飯吃飽,有衣穿暖,這一生不就過去了。”

“是啊。”

“可我也會想,要是有個自己生的孩子,會不會開心一點?”

“也不一定。要是運氣不好,生下像我這樣的,怕是會一天到晚給自己找氣受。”

“你氣你阿婆?”

“是啊,很小時就經常氣得她說要打電話給我爸媽,再也不帶我了。”

“人都是會長大的呀。”盧奶奶笑著說,“如果你不介意,就跟著彥齊叫我一聲姑婆好了。我聽慣這個。”

“好啊。”司芃這才想起燃氣灶上燜煮著的咖哩雞塊,哎呀一聲,“奶奶,呃,姑婆,我忘記我煮咖哩,可別糊了。”

陳雨菲偷偷拍到那兩個老是欺負她的小男孩照片,發到司芃手機上。其中一個便是蔡西榮的孫子蔡英奇。人早就跟著父母搬去了天海壹城,那邊治安環境太好,她根本進不去小區。不過週二週四下午,他上完補習課,會回定安村的爺爺家吃飯。

於是在一個雨夜,司芃在巷道堵住這個小屁孩。穿了件長款的防雨風衣,帽子戴上,領口拉鏈拉高豎起,剛叫住這個十歲小男孩,人已經嚇傻:“你是不是黑社會?”

他媽的,你家就是黑社會,你還怕黑社會。

孩子太小,也不像做爺爺爸爸的那麼無可救藥,嚇唬兩句,也就放他們走了。

司芃也要走,巷道口有人踩滑板過來,她把帽簷再扣低一點,走在小道右側,打算和人擦身而過。滑板男卻停在她跟前,擋住去路。

四目相望幾秒,司芃面無表情:“麻煩讓下路。”

“你是阿卉?”凱文並不敢確認。兩次都是在夜裡相遇,只看得模糊的五官,像,又不像。司芃繼續往前走:“認錯人了。”

“你不是阿卉,為什麼住在那棟樓裡?”

司芃眼神如電,語氣冰冷:“你跟蹤我?我住不住那裡,跟你有什麼關系?”

凱文上前兩步,突然就抓起她的手腕。路燈掃來的光線晦暗不明,但也看得清楚,她的左手腕上一個圖影都沒有。司芃大力甩開他的手,語氣裡警告意味十足:“做什麼?欠揍?”

這語氣實在不像話。當年的小女孩再霸道,也從不這樣和他講話。凱文退後幾步:“抱歉,也許真是我認錯了。你叫什麼名字?”

司芃向他比劃了一個拳頭,轉身大步離去。

看著這個漸漸遠去的背影,凱文想起那個一直停留在他記憶裡的女孩。是沒這樣高,更沒這樣瘦,臉頰也圓潤得多,帶點嬰兒肥,笑起來明朗又放肆。摟在懷裡,也是有點肉感的。

對了,她還有烏黑發亮的一頭長發。當年有好幾家的廣告公司找過她,要她去拍洗發水廣告。

假如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這不僅能掙一筆可觀的收入,拍廣告、做模特更是不錯的職業選擇。可她哪裡看得上,直接把人家遞過來的名片扔回去:“別打擾我和朋友聚會好不好?”頭發一甩,“你看我這頭發,”手掌也開啟,手背對著人,手指上是琳琅滿目的金屬雕刻戒指,有一陣子,他們那幫人特別愛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我是缺這點錢的人嘛?”

是不缺錢。在靈芝區那所昂貴的私立學校裡,大家的父母都是有錢人。但有錢人也是分等級的,她家是最有錢的。那些年他們愛跳舞愛買潮鞋,每次有人穿新鞋,就把腳翹到桌面上,戲謔說,你看,又被你家掙走兩千多塊。

不止有錢、她還年輕漂亮、身材火辣,不愛念書。最過分的一點,她做事隨心所欲。就像野蠻女友裡的全智賢,出場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那種光芒像太陽,明晃晃的,赤裸而霸道,讓人睜不開眼。這個女孩卻是遊走在黑夜裡,獨自拿著刀對抗這個世界,心思深沉,又狠又酷。

凱文只想,陳潔又騙了他。

再過兩天,司芃在客廳疊衣服,聽到汽車熄火的聲音,抬頭望窗外,是半個月未出現的淩彥齊。小雨淅瀝,她走出客廳,院欄邊靠牆站著。淩彥齊搖下車窗,沖她一笑。

司芃也笑:“今天不用上班?”

淩彥齊一愣:“今天周幾?”

“週三。”

“沒事,我剛從上海回來。休假。”

他下車後,他開另一邊車門,抱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瓦楞紙包裝箱,小心翼翼地,一隻手捧著,一隻手遮著,勾起司芃的好奇心:“什麼東西?”她跳過去,淩彥齊往旁邊一躲:“下雨呢,屋裡再看。”

司芃不依,一隻手揪他衣服,另一隻手就去搶,淩彥齊不提防,竟被她搶過去。她低頭一看,盒子裡的小生物,睜著一雙怯生生的大眼,也看著她。

淩彥齊回搶過去:“一個女孩子成天這麼粗魯做什麼,衣服是給人穿的,不是被你揪的。”他臉上帶著笑意,快步走上臺階去客廳,“小心淋濕貓咪。”

司芃跟進去:“哪裡來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