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著牙床,面色潮紅。
他們認識以來,司芃身邊發生許多事。養她的龍哥被抓走,在咖啡店被蔡成虎欺淩,呆了很久的咖啡店也被迫關門。生活這般動蕩,司芃是無所謂的。
她總是以一種冷冰冰的強大,來對抗這個世上的所有不如意。
可她現在在較勁,和一架鋼琴較勁。
淩彥齊幾乎都能在她臉上看見,某種被塵封被堵塞的情緒,就像院外的滔滔洪水,沖破閘門。與這種較勁相比,在不在意他和別的女人睡覺,或是給別的女人買項鏈的那丁點情緒,真的不值一提。
為何他初登咖啡店,她便能猜出他的來歷,端上一杯白咖啡?
為何她未在國外生活過,烹飪手法卻和姑婆相似,帶有一定程度的東南亞特色?
為何她幫姑婆搬花盆時,會趁人不注意觸碰鋼琴?
為何姑婆腿骨折後,他一再表示和她無關,仍要搬進來照顧姑婆?
為何她在住進小樓的第一個深夜,會翻出塵封已久的畫作?
……
太多的疑問,今天終於有了答案。
她親近他的一切,本質上只是為了這棟小樓。
腦子裡也像是呼呼刮風,嘩嘩下雨,面上卻愈發冷靜。
淩彥齊淌著水走過去。跪坐的司芃仰頭看他一眼,又低下頭。他突然彎腰撈起她,手緊扣著她的腰,唇封住她的唇。
司芃任由他摟,任由他吻。與洪水抗爭,英勇無畏地搬了兩個小時的家,最後在鋼琴這裡受挫。她的心好累。
吻了片刻,在淩彥齊的眼裡發現情慾的火花,司芃才從那種恨不得要把一樓全都搬空的情緒中脫身。從頤老院出來,她在水裡奔了四十分鐘,開啟院門,看見院子和永寧街合成一片水域,只覺得不可思議。
原本還在院外的水,已漫過客廳臺階,向推拉門的地軌前進。院子裡稍矮一點的盆栽全被淹沒在水裡。她從沒想過,這裡會被淹。她從沒想過,它們面臨的是比無人問津還要慘的命運,是被泡在水裡,然後腐爛、丟棄。
她只想盡力挽救,哪怕她走了,她希望它們都還在。
淩彥齊讓她不要管,是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裡,只是關心她。她錯待了這份好意。手輕輕撫上他的胳膊,司芃開口:“你幫我一起抬鋼琴。”
淩彥齊卻不像意想中那樣欣然答應她,而是盯著她的雙眼問,“為什麼要抬?”
為什麼要抬?很簡單,不想被水浸啊。人在疲憊的時候,情緒很容易對立,更何況他剛才還啥都不管的看她徒手搬磚。司芃伸手推他。淩彥齊有準備,腰箍得死死的,推了兩次,司芃還在他臂彎裡。
“放開我。你不抬,我自己來。”
“在你眼裡,我還沒這鋼琴重要?”
司芃想扣開腰間的那雙手,“難不成你是來和我吵架的?”
“你要說我重要,我就不吵,說鋼琴更重要,我就吵。”
這不就是無理取鬧麼?淩彥齊在心裡痛罵自己的懦弱。他的質問已到嗓眼,仍是不敢說出來,他怕問了是自尋死路,只能拿鋼琴做替死鬼。
司芃更生氣,還是那套“你說在意,我就不和她上床”的把戲,玩上癮了?
推不動,她就打他、捶他。淩彥齊說什麼也不肯放手,兩人像被捆在一起,你來我往過幾招,他幹脆強行抱起司芃,上了樓。
司芃也沒想過,有一天她會被人扛在肩上,更沒想到,她竟然——不反抗。不是沒法反抗,而是怕無法控制反抗的後果,淩彥齊不是無關緊要的人,掙紮中摔下樓梯怎麼辦,家裡已經有一個姑婆骨折了,再多一個,誰照顧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