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錦棠拋了這樣一句之後,齊梅明顯的有些慌亂,並隨即重重的哼了一聲,下了臺階,道:“都走吧,怪丟人的。”
錦棠冷冷望著婆母,道:“我是您的兒媳婦,這事情徜若不究個明白,丟的可是陳家的人,母親竟就想這樣算了?”
齊梅陰陽怪氣的說道:“不算了,難道倡出去叫人笑話,你可知道今兒淨土寺來了多少人,多少又皆是咱們秦州官宦人家的夫人們,不悄悄把事兒瞞下來,你還欲要怎樣?”
康老夫人就站旁邊,這時候要真的吵起來,就是錦棠不知禮了。
“母親。”身後忽而有人一聲喚。
錦棠和齊梅同時轉身,便見穿著件麻布面棉袍子的男子從寺外走了進來。
陳家所有的人,如今都在孝中,鞋面蒙白,一身素服。陳淮安恰就是這樣一身的孝,一臉陰沉的,停在了錦棠和齊梅面前。
“你怎的來啦?”齊梅說著就湊了上去,極為親暱的拍打著陳淮安身上的棉袍子,側首看了一眼錦棠,低聲道:“瞧瞧你媳婦兒這是在做什麼,丟人現眼的,快把她弄走吧。”
婆婆一臉欲言又止,嘴角鱸魚似的一撇,努了努嘴兒,母子之間,只需意會不比言傳,於眉言間,齊梅已經在陳淮安面前把錦棠給貶了一通了。
錦棠冷眼瞧著這母子倆的樣子,畢竟上輩子見多了,於齊梅,居然也沒有太多的惱怒。
她只道:“淮安,王氏便再是知府之女,在此當眾汙衊我的名聲,就是她的不對。我既是你的妻子,你說,該怎麼辦?”
上輩子因為陳淮安總不在身邊,凡事錦棠皆是自己為自己出頭,爭爭吵吵,凡是見過她的,無人不當她是個潑婦。
今兒她也學乖了,既他是個掛名的丈夫,此事就該他出頭。
錦棠倒要看看,陳淮安會如何調停此事。畢竟她如今還是他名義上的妻子,若是果真汙了名聲,最丟人的可是他。
陳淮安緩緩張開兩隻手,於空中高高揚了兩揚,轉身就擋到了錦棠面前。
他也算是來的恰恰好兒。
林欽和康維楨此時也在淨土寺,而且,就在不遠放的放生池後,地藏殿的門上站著。
徜若此時不是陳淮安至,並且堵到了錦棠面前,林欽和康維楨就得出手,來阻止王金鳳的耍潑了。
陳杭是年前死的,孝期還未滿一月。
家裡的婦人們倒還罷了,素衣素服就好。
男人們必須披白麻,穿白孝,趿雙蒙著麻布的布鞋。陳淮安此時就是一身的孝,再兼他身形高大,臂膀寬闊,又不能刮那佔了滿臉的絡腮胡,衰衣長須,於寒風中瞧著格外的邋遢,簡直落魄的不成形樣。
林欽站在地藏殿門上,聽康維楨略講了講,羅家酒肆的大姑娘嫁予渭河縣最好酒好拳的浪蕩子的前前後後,來來去去。
再一聽王金鳳一言一辭,全是在暗示錦棠勾引過她家孫福寧。
林欽於寒風中面色略有發白,手攥劍柄,過了良久,道:“一個會謹守諾言的女子,其名節也絕不可能有任何差池之處,我信羅錦棠的為人,徜若她丈夫不肯信任她,或者懷疑她,他就不配為夫。”
康維楨莫名一笑:“上官你也不過頭一回見羅錦棠,她還在冒用你的西閣,自稱何仙姑坐下的童女,為何你會如此篤定,斷定她的人品?”他只是覺得可笑,林欽的憤怒,來的未免離奇了點。
林欽瞧著陳淮安擋到了錦棠面前,不知為何,莫名心緒敗壞,轉身道:“走吧,我也該啟程了。”
林欽頭一回見羅錦棠,哪一年她只有九歲。
他本不過是路過土地廟,瞧著有個小姑娘跪在土地公的像前,極認真的在哪兒求拜,瞧她生的白淨,乖巧,可愛,於是出言戲謔了幾句爾。
然後,羅家酒肆的大姑娘,在願望達成之後,於渭河縣,一個人冒著叫狼吃掉的風險,行二三十裡路,搖搖晃晃,提了一壇極為濃香的酒,前來還願。
她在九歲時,便有如此信守承諾的髒腑,又豈會是個,會與人偷情,私通的女子?
當年可愛的小姑娘長大了,嫁人了,遇人不淑,她畢生的明媚也就隨之消泯,繼而,陷入婆媳,夫妻,無止盡的苦惱與爭鬥之中。
林欽不忍再看,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