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平日只有陳澈一人才能出入的,今兒託錦棠的福,他開了園子,還把一直給圈禁起來的陳淮陽,老太太並陸寶娟全放了出來,今兒一府人齊齊全全,就在園中開宴。
這園子雖小,但亭臺樓閣,曲螭彎闌,小巧的江南園林構造,無一處不精美。
陳淮陽屁股上的傷剛剛養好,甫被放出來,大約是渴困的久了,怎麼瞧郭蘭芝怎麼好看,但對於羅錦棠和陳淮安要入府還是頗為不屑:“父親如今為了羅錦棠,是臉都不顧了。”
陸寶娟也是這樣想的,坐在那兒,脂粉不施的臉格外的蒼白,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就說吧,她早晚得抖的這一府家破人亡,咱們如今坐著看戲也就罷了。”
陳老太太畢竟是母親,雖說叫兒子給圈禁了近一個月,急的滿頭的頭發都白了,猶還在為兒子而辯:“心正則身正,身正則影正,他若心不正,又豈會把咱們都放出來?都別說話,乖乖兒的坐著吃頓飯吧,不定他高興了,你們從今往後就不必再給關著了呢?”
陸寶娟倒無所謂會不會被關著,她的餘生,只希望陳澈能痛苦。
只要陳澈痛苦,她就高興。反之,陳澈若是歡喜,那她就無比的痛苦,誰叫她當初為了他而付出了那麼多呢。
陳淮陽則不同。
他還養著個外室,一個月不曾送過銀子了,只怕自己再不出去,那任涓兒就得鬧上門來。那任涓兒,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虎頭鍘,要真落下來,非但陳澈還得打他一頓,便郭蘭芝,只怕也得立馬與他和離。
幾人正說著,陳澈已經笑呵呵的走來了。
他今兒穿了件石青面的綢面右衽袍子,身材猶還筆挺,行步如風,郭蘭芝在他身後,大大咧咧的不知說著些什麼,他一直在點頭,笑眯眯道:“你看著辦就好。”
郭蘭芝福了個萬福,轉身走了。
轉過身來,盯著自家這三個不成器的,陳澈已是一臉的寒氣:“同是一家人,兒子是我自己生的,妻子也是我自己娶的,至於母親,為人身生在世,就斷然沒有換母親的道理,今兒咱們大家和和氣氣,你們待錦棠和淮安好一點,往後,咱們也不計前嫌,一府人和和樂樂,可否?”
陳淮陽扶著椅子站了起來,垂首道:“那是自然,自然。”
陳澈再狠狠瞪了陸寶娟一眼,她只假作個看不見,端起茶盞就呷了一口茶。
轉眼錦棠和陳淮安就進來了。
陳淮安瘦瘦高高,鬍子刮的幹幹淨淨,瘦削而又魁偉,一股陽剛之氣。羅錦棠穿著件豆綠面的衫子,梳著單螺髻,較之郭蘭芝低一些,但比一般的女子們高多了。
倆人接過丫頭遞來的茶,便給陳老太太敬茶。
陳老太太側首,就見兒子雖說端著盞茶在吃,但兩眼牢牢盯著自己。
她為了能叫兒子高興,也是備了大禮的。從桌上拿起一份地契來,她道:“聽說你如今酒坊開的極大,就是住處不太寬展。這是咱們在慈悲庵旁那老宅子的地契,從今往後,那處宅院就歸你們夫妻住著去吧。”
錦棠自然是要推拒:“祖母,如此大禮,我們如何敢收?”
陳澈笑眯眯道:“這是你們祖母的愛意,不許推辭,收了便是。孕婦不宜久跪,淮安,快把錦棠扶起來。”
錦棠這個假孕婦,就叫陳淮安給扶起來了。
到了要給陸寶娟敬茶的時候,陳澈只淡淡說了一句:“兒媳婦有身孕的,你也好意思叫她跪?”
陸寶娟氣的說不出話來,意欲摔茶盞來著,陳老太太拉了她一把,低聲道:“你能忍得二十年,就忍不得今兒?”
也是啊,都忍了二十年,忍成習慣了。
陸寶娟於是什麼也不說,就轉過了臉。
秋高氣爽,雖說陽光濃烈,但八月的風已經很涼了。
不一會兒,郭蘭芝率著人來擺宴席了。陳府慣吃淮南菜,並不是錦棠很喜歡的味道,雖說琳琅滿目擺了一大桌子,但並沒有誰動筷子,唯獨陳淮陽,被關起來一個月,天天清湯寡水的,撿起筷子就大肆吞嚼了起來。
端湯的時候,郭蘭芝親自給老太太和陸寶娟都端了,這才給錦棠端了湯過來,坐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