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既咱們都要上京城,這些事情總會弄明白的。”
錦棠笑著將腦袋並了過來,倆夫妻肩並著肩,也是出奇的平和:“既你知道我上輩子的苦,晨起就書份和離書再走,我也會去京城,那是為了把錦堂香的生意做的更大,而且我早已瞧好了地段,將要開一間大酒坊,不需要木塔巷那點子小房子了。”
陳淮安極溫柔的應了一聲好,握了握錦棠的手,並上她的頭,於她發間吻了吻,閉上了眼睛。
像京城這種地方,向來白日黑夜一樣的熱鬧。
便是皇帝大行,國喪之中,滿城掛滿了白旗子白楹簾,皇城裡一片愁雲慘淡,想找樂子的人,自然也能找得到樂子。
就比如,天香樓。
雖說秦樓楚館,茶樓酒肆,在國喪之時,按理都不能開門的。
但是天香樓的來頭大,而且東家也盡量的不招搖,每一面窗子,都用厚厚的毯子遮著,大門,也只開著窄窄的一點縫子,門房上兩溜身高八尺的莽壯大漢,個頂個兒的兇悍,任你天王老子來,也得細著聲兒,否則敢吱唔一聲,這群莽漢只要飛起一腳,就得把你從天香樓的門外,一直踢到什剎海去。
當然,這地方肯定沒人敢上門找茬。
巡街的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袁晉正在巡城。
五城兵馬,聽著名頭極大,卻也只不過是個皇城裡最低的雜活兒差役。
他正從天香樓的門前路過。
皇帝大行一月,二皇子朱佑鎮登基為帝。
這些日子來,袁晉於四處巡查,就是要查,看是否有人在國喪期間,吃酒宴樂,狎妓逗童,行些毀壞禮法的事兒,途經天香樓時,他頓了一頓,遙遙聽著裡面傳出細細的淺樂來,聽著彷彿是《山鬼》一歌。
有個不開眼的屬下上前,問道:“指揮使,這怕是於禮不合吧,要不要上去,抄他孃的?”
袁晉道:“滾滾滾,滾到一邊兒去,這地方你也敢抄,瞎眼了你。”
臨走的時候,他再回頭,便見天香樓的門前,拴著一匹毛色油亮的大白馬,雖說毛色油亮,卻是匹短腿,粗脖子的土馬,這土馬,打不得仗,跑不得路,卻擅行山路,一般,只有雲貴高原,才養這種馬。
他莫名覺得這馬有些眼熟,想了許久,忽而一個醒悟:昨日才登上次輔之位的國子監祭酒陳澈,似乎就是騎著,這樣一匹馬。
天香樓中,一男一女,兩個玉娃娃似的玉女金章,一對一答,唱的正是《山鬼》
山鬼,是《楚辭.九歌》中的名篇,為一男一女對唱,男女皆是山神,女神柔情繾倦,男神風流俊秀,一應一答,從山石水木,唱到情思雨濃,詞藻華麗,優美,聞之餘韻綿綿,久久不絕。
天香樓的東家黃愛蓮於經樂極有研究,正陶醉的聽著。
她身邊不遠處,側坐著個相貌極為標緻的男子,瞧其面貌,約莫四十有餘。
一般男子過了三十歲,腹鼓面塌,皮垮肉鬆,形樣全無。但這男人,面板猶還緊致,兩道濃眉,一雙睿眼,鼻樑高挺,端地是闊朗大氣,但又深蘊著一股秀致的儒雅氣質。
這自然就是天香樓外那匹白馬的主人,當今次輔,陳澈。
他雖側坐,卻並不懶散,聽罷了山鬼,鼓掌贊道:“如今,難得有唱《楚辭》還能押準韻律的孩子們了,今人喜淫詞豔賦,便《山鬼》,也唱的淫亂不堪,黃姑娘兩個孩子,怕是經過大家調教的吧。”
黃愛蓮笑著捧了盅酒過去,道:“大人嘗嘗我這茅臺酒,看可合您的口味?”
陳澈接了過來,抿了一口,點頭贊了聲好味道,隨即將酒盅一扣,以茶漱著嘴裡的酒腥之氣,起身道:“罷,黃姑娘的《山鬼》,老夫欣賞過了,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說浣若的公公總不正經。
e,可是我覺得,錦堂裡的公公都是正經人,真的,陳杭只想做官兒,陳澈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大約還是狗血,但,真的公公都很正經哈。
至於黃姑娘,我覺得滿朝文武愛上我這種事情,只是她的幻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