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還帶著些子幽怨,嗓音愈低。
分明知道這個男人有妻子,要說生搶硬奪,也還好一點兒,可她偏偏就是這樣,誇著羅錦棠,贊著羅錦棠,然後,覬覦著人家的男人,還明目張膽。
陳淮安上輩子一直不曾關注過黃愛蓮,就是因為他於這樣的婦人,有一種不忍。
不忍看她故作聰明,因為他一眼就看穿了她,也不忍看她一把年紀還賣弄屬於小姑娘的清純,因為已無清純可言,故意賣弄,也只叫人覺得歲月的無情。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在京城做生意可不是哪麼容易的。陳至美,真想你家娘子能在京城把酒的生意做起來,記得到天香樓來,討點生意經,我恭候你的大駕。”黃愛蓮見陳淮安一動不動,全然入定一般,越發興致昂然,又補了一句。
黃愛蓮曾經從崆峒山把一個全無俗念的武僧引入了紅塵,唯已所用,當然也就不相信自己誘不動陳淮安這個男人。
她見黃啟良站了起來,是個要走的樣子,舔了舔唇,道:“當初在涼州時我所承諾的事情,如今仍還有效,要不要來,你自己掂量。”
體高而勁的男人側扭著脖頸,眉眼慈忍,下頜秀致,笑中隱隱一股北地男子才有的莽匪之氣,依舊一語未發,就那麼目送著,她出了門。
黃愛蓮臨出門時回頭,三個北地來的青年,依次排列,就站在門上恭送她父親。
唯獨陳淮安最挺撥,胡茬隱隱,面貌朗朗,確實當得起偉男子仨字兒。她忽而覺得,全天下的男人,也就這個最有意思了。
當然,她也有的是時間來慢慢兒磨他的性子。
等黃首輔走了,葛青章深吸一口氣,進屋,悶頭書中,仍是溫習功課。
陳嘉雨一直跟在陳淮安身後,也不說話,歪了腦袋,就哪麼跟出跟進,還跟著陳淮安到茅房,連他放水時都跟著。
“想要逛衚衕?”陳淮安放完了水,回頭摸了把弟弟的腦袋,柔聲道:“哥哥最近真沒銀子,況且京裡的姑娘接的都是南來北往的客人,身上病多,嘉雨,咱消停一會兒,等考完會試,只要你能考得上,哥哥給你買個女子進來,隨你折騰。”
陳嘉雨咬了咬唇,道:“二哥,我早不幹那種事兒了,早就不幹了,但你也別幹,成嗎?我這幾天出去逛了逛,覺得京裡的女子都不好,想來想去,還是渭河縣的姑娘好,尤其我嫂子,又會釀酒,還會燒菜,便蒸的窩窩頭,也是天下最好吃的,我總覺得,咱們再怎麼著,也不能對不起我嫂子的窩窩頭。”
他這是怕黃愛蓮要勾走了陳淮安的魂兒,終歸,心裡是不想他因此背叛錦棠。
陳淮安笑了笑,揉了揉兄弟的腦門兒,道:“好,我一定不會對不起她的窩窩頭。”
因為黃啟良的暗示,葛青章從浩瀚如海的經文中,一本本的翻找,劃出重點來,至於陳嘉雨和陳淮安,就是倆吃白食的,等他勾好了,挑好了,擬好了題,仨人一起做。
三個人全力以赴,應對會試的學習,就這樣開始了。
轉眼便是一年開春,康家的兩個胖小子,眼看已經一歲半了。
不比念堂小的時候瘦的跟個猴兒瘦的,小宣堂和小芷堂雖說是雙胎,身子弱些,但因為吃的精,吃的細,身體倒是養的很好,一歲就開始學走路,如今爬高爬低,無所不能,眼不丁兒的,就能把自己給摔上一跤。
這不,葛牙妹抽空回了趟酒肆,三個婆子兩個丫頭的看著,轉眼之間,小芷堂就摔了一跤。
小芷堂生的本就醜些,嘴大眉細,面板紅紅,小耗子一樣,頭上再頂個包,看著越發的調皮了。
恰康老夫人來看孩子,瞧見小孫子額頭上一個雞蛋大的包,這孩子又愛哭,幾根黃毛揉成的團兒,鼻涕滿臉,瞧著可真真兒的可憐。
康老夫人一瞧著兒媳婦不在,再轉而一問,丫頭們說羅念堂生病,葛牙妹回家照料羅念堂去了。
老夫人驀的就來了氣,恨恨道:“那兩個是她生的,這兩個難道就不是?這般小的孩子,徜若摔壞了腦袋可怎麼辦,難道她這是故意想摔傻我康家的大孫子不成?”
說著,康老夫人就把倆孩子並丫頭婆子,一應的人全給帶走了。
念堂今春發了春熱,在酒肆裡也是燒迷糊了,一直褪不了燒,葛牙妹照料了整整一天,摸著黑趕回康家,一瞧,倆孩子沒了。
康老夫人這也是頭一回發火,特地留了個婆子,只待葛牙妹進來,便說:“夫人既忙,小的兩個就由老夫人照料吧,老夫人也說了,想要回自個兒家,全憑你回,橫豎兩個孩子她是決不能給你的。”
一聽婆婆說這話,葛牙妹便知道自己是闖了大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