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面裝著她懷到八個月,最終沒能存活的孩子。
當然,和離之後,他們之間就沒有再多說過一句話,便哪孩子究竟是怎麼沒的,陳淮安也不知道。
回到酒肆,葛牙妹正在灶頭忙碌著。
兩只劈做兩瓣的大魚頭,拿酒糟、茱萸,花椒等做的紅燒,聞著便是一股子鮮香撲鼻的辣氣。
她見錦棠默默在灶下燒火,嘆了一氣道:“錦棠,我仍不信淮安會與你和離,我覺得他不是哪樣的人,你說的太慘,讓我這一整天都傷心難過。”
所以,才更加要做些好吃的來給錦棠吃。
錦棠添了兩根柴,起來摟上葛牙妹粉香香的腮膀子狠狠親了一口:“娘,信不信兒的,反正這酒肆的生意,你得讓我管著,酒肆也該是我的。”
葛牙妹嫌棄的避著,柔聲道:“你的,都是你的,哎呀,你的口水,可真髒。”
錦棠轉身接過刀,切起案板上拿佐料煮好,涼來的五花肉來。她的刀功極好,切出來的五花肉片子薄厚均勻,薄如蟬翼,亮晶晶兒的,趁著魚頭出鍋時,拿拿蔥姜蒜一爆,又是一道極下飯的回鍋肉片。
吃罷了飯,錦棠便守著酒肆,等約好的葛青章,誰知等到天都黑盡了,葛青章依舊沒有來。
錦棠叫葛青章來,是為了讓他給自己書酒壇子上的壇紙,以及品名的。
錦堂香三個字是她自己書的,緣邊封面也是她自己繪的,到底她是個婦人,字書的小器,花紋也繪的不夠雅緻。
而葛青章有很好的工筆畫底子,又窮,缺錢,據說在書齋裡替人抄書,一整本才能掙兩百個銅板,而抄一整本書,他得耗費幾天幾夜的時間。所以,錦棠其實是想既有人幫自己做壇貼,又能叫葛青章有個稍微容易點的,來錢的路子。
但既上輩子葛青章為了她而死,只要他不願意,她這輩子就不敢過多的招惹。
所以,洗罷了腳,錦棠趿上軟毛皮的繡鞋,潤泥磨硯,便準備仔仔細細兒的,繪那三百張貼紙,用來給酒壇貼封口。
俗語說的好,酒香也怕巷子深。
雖說只是一壇酒,但酒質重要,外在的包裝更重要。
所以錦棠不止要用心調出味道最好的酒來,還得做出市面上最別出心裁的壇貼,叫人一眼看著,便知這酒與眾不同才行。
她磨好了墨,才抽了宣紙出來,便見桌案上一本論語集註下面散落出一沓子菱型的熟質夾宣來。
宣紙正面端端正正,是極其漂亮的魏碑,書著錦堂香仨字兒。
再反過來,後面便書著她寫的那一段話:
從端午治曲到重陽下沙,九次蒸餾,九次取酒,歷三年陳釀,五十年的老酒勾調,方成一壇濃香。
錦堂香酒,就好比這人間歲月,經寒暑四季,蘊酸甜苦辣,愈久而彌香。
這句話貼在背面,只有撕下瓶貼方能看到。
吃酒的人大多感性,能吃得起三兩銀子一壇好酒的人,大多數肯定都讀過書,如此一段戳人心的話,只一眼,他們也會記住的,當然也會記住她的錦堂香酒。
這是陳淮安的字,酒名用魏碑,端雅莊重。
這段話用的卻是瘦金體,清秀瘦逸。他雖讀書不成,一手字,從魏碑到瘦金體,再到內閣輔臣們善用的館閣體,書的無不出神入化。
羅錦棠一張張瞧過來,想了半晌才明白過來,昨天夜裡,她吃醉了酒,陳淮安怕是寫這東西寫了一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