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儀見此也就歇了要去尋李懷瑾的心思,她輕輕“嗯”了一聲,而後是把手中的帕子遞給紅玉,跟著是又撫平了衣角坐在軟塌上,等接過杜若遞來的茶盞,她是喝了一口潤了喉跟著才開了口:“讓她進來吧。”
懷寧輕輕應了一聲“是”,而後是朝外頭喊了一聲。
沒過多久,便有一個穿著松青色比甲的婦人走了進來,她瞧著約莫四十有五的樣子,面容瘦削,眉眼微肅,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走起路來脊背也一直挺直著。等又走了幾步,估摸著離霍令儀還有一段距離的樣子,她便恭恭敬敬朝人打了一禮,口中是跟著恭聲一句:“老奴給夫人請安,夫人貴體安康。”
她說話的時候,面上沒有絲毫情緒,連帶著聲調也沒個波瀾。
站在一側的幾個丫鬟忍不住都折了眉…
霍令儀知曉她的性子,見此倒也未覺得有什麼,她把手中的茶盞擱在了案上,而後是握著一方帕子拭著唇角的茶漬,跟著才開了口:“嬤嬤是家中老人,快起來吧…”待這話說完,她是又朝懷寧一句:“給嬤嬤安座。”
新夫人進門,頭一件事便是要權,另一樁便是讓這屋子裡的老人知曉自己的厲害,卻是未曾想到這位新夫人竟然如此好說話…莊嬤嬤心下思緒未停,眼瞧著身後的圓墩倒是也未曾推卻,只是又朝人打了一禮,跟著便坐下了。
不過她也只是坐了小半的模樣。
等安坐好,莊嬤嬤便把原先就備下的冊子朝人那處奉了過去,口中是又跟著一句:“這冊子裡除了府中給三爺的産業,還有相隱齋中下人的大致情況以及他們的賣身契。”
霍令儀聞言便落下了手中的茶盞,她接過莊嬤嬤遞來的冊子查閱了一番,跟著便抬了頭與人笑說道:“嬤嬤記載得很清楚,我看著也很明白…”等這話說完,她是又跟著一句:“我初來乍到,日後還有許多事要仰仗嬤嬤。”
莊嬤嬤聽得這話卻是忙起了身,她是朝霍令儀打了一禮,口中緊跟著一句:“您有什麼問題只管問老奴便是,仰仗二字卻是折煞老奴了。”
“嬤嬤且坐下…”
等人重新坐好,霍令儀才又笑著開了口:“您是跟著三爺的老人,行事穩重,我原先那話也是打心裡的貼心話…三爺朝中事務繁忙,我自然不願讓這內宅中的事再亂了他的心。”等這話說完,她是又跟著一句:“嬤嬤原先做什麼日後仍舊做什麼,這冊子也仍舊放在嬤嬤那處,只隔個七日拿過來給我一閱便是。”
“這…”
莊嬤嬤這回卻是當真愣住了,她早先也是聽過這位夫人的名聲,雖然年齡小,卻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主。早先夫人還未曾進門的時候,她便聽到底下的人私下說著只怕等這位夫人進了門,這相隱齋中也就要變天了…因此今兒個也不等這位三夫人發話,她便早早把這冊子一併帶了過來。
卻是未曾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三夫人這麼聰明,應該不會不知曉這冊子的重要性才是?那些內宅裡的婦人哪個不是一進門就把這冊子緊緊攥在手中,三夫人這般做法卻是個什麼意思?莊嬤嬤想到這便抬眼朝人看去,眼前人容色明豔,眉眼清明,只消這麼一眼便能知曉這並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主。她嘴唇蠕動了幾回卻也不知該說個什麼,索性便依著人的話應承了下來:“夫人既然看得起老奴,老奴自然也不會讓夫人失望。”
等這話一落——
她是又朝人打了一禮應了這樁差事,而後才又問人:“外頭的下人也都來齊了,您可要去見見?”
霍令儀聽著她話中較起先前溫和了許多的語調,面上倒是也跟著泛開了幾分笑意,她笑著點了點頭,莊嬤嬤便起身親自扶著她走了出去…等到那廊下,待見了這相隱齋的一眾下人,她自是又好一番恩威並施。
…
等她重新回到裡間,卻又是兩刻以後的事了。
杜若眼瞧著她面上的蒼白,心下也跟著泛了幾分疼惜,她一面是重新奉了一塊帕子,一面是跟著一句:“這離午膳還有一會功夫,您不若先去歇上一會?”
霍令儀今兒個忙了一早上也的確是累了,因此聽得這話她便也未說什麼。等把手中的帕子遞給杜若,而後她便起身往裡頭走去…等走到裡間,她便瞧見原先端坐在涼塌上的李懷瑾掀了眼簾朝她看來。
李懷瑾手握著書冊正倚塌而坐,眼瞧著霍令儀進來便朝人伸出手,口中是一句:“忙好了?”
“嗯…”
霍令儀聞言是點了點頭,而後便朝人走去,大抵是習慣了,如今眼瞧著他伸出來的手,她也未曾說道什麼,只把手放在人的掌中,而後便同人一道坐在了涼塌上。靠近涼榻的這一排木頭窗欞皆大開著,因著外頭植了不少樹,日頭倒也不算大…她蜷了腿兒坐在,身子是倚在人的懷中,眼瞧著他手中的書冊,便又跟著一句:“您在瞧什麼?”
李懷瑾察覺到霍令儀的親近,眼中的笑意自是又深了幾分。
他手攬著人的腰肢,察覺到她面上的疲態便伸手替人輕輕按著身子,聞言便把手中的書遞了過去。
霍令儀察覺到身上的那股痠疼逐漸散開,原先擰著的眉心卻是也跟著松開了幾分,她接過了李懷瑾遞來的書,眼瞧著那書冊面上寫著的字,便輕輕念道:“水經注…”等這話一落,她卻是又翻看了幾頁,只是這書與那些閑書不同,瞧起來也怪是晦澀的,她瞧了幾眼便又合了起來。
李懷瑾雖然不曾瞧見她面上的神色,只是察覺到她的動作還是輕笑出聲:“這書你看不慣也正常…”等這話一落,他便又跟著一句:“我書房裡倒是有不少書,你若想看日後自去尋便是。”
李懷瑾的書房?
霍令儀擰頭朝人看去,口中是一句:“不會打擾到你嗎?”她縱然再不知事,也知曉這書房向來都是重地,前世她也只是尋人的時候才去了幾回,只是從來不曾久待。
李懷瑾聞言便搖了搖頭,示意無礙。
霍令儀見此便也不再多言,只輕輕應了一聲…李懷瑾的手勁很好,她原先的痠疼也好了許多。霍令儀眉眼舒展,便又重新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大抵是閑來無聊,她看著李懷瑾放在一側的手便握於手中細細瞧了一回,李懷瑾的手型很好看,不僅白皙,指根也很修長,中間那根手指上還有一顆痣,若是不細瞧卻是發現不了的。
指腹上頭倒是有些繭,想來是握慣了毛筆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