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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遠侯府,正堂內。
文遠侯柳開庸與馮氏坐於上位,柳予安便站在屋子的中央,屋中的丫頭盡數都被趕了出去…大抵是因為無人說話的緣故,這正堂便顯得格外的靜謐,倒是有寒風打過窗外的枯枝傳來幾許聲響,只是也不過是給這正堂又多添了幾分沉重罷了。
柳開庸看著底下沉默不語的長子,終歸還是開了口:“咳,我聽說你昨天救了那安平公主?”
這事還是早間他聽府中下人說起的。
柳開庸想到這,面色便又黑沉了幾分,就連聲音也跟著沉了些許:“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知和為父說道一聲?”
那可是公主啊,皇家唯一一個公主…他的確不希望這個長子實力強勁,長子的實力越強,他這個做父親的在府中也就越發沒有話語權。所以上回秦氏說起那事的時候,他心中的確是動了心思,如今霍安北雖然沒了,可霍家的勢力卻還在,與其讓長子如虎添翼,倒不如把這些給了次子。
次子如今年紀尚幼,又素來由他一手帶大,這個中的情分豈是柳予安可比的?
何況——
次子比起長子可容易把控得多。
可是現在柳予安所面對的卻是天家的女兒,他們大梁唯一一個公主,要是柳予安真能娶了那安平公主,那日後他就是皇帝的親家…從此這燕京城中,還有誰敢小瞧他、小瞧文遠侯府?保不準皇帝還會賜他一個一官半職,或者賜他一個公爺的身份?
柳開庸只要想到這便覺得心下翻湧連帶著身子也有些飄飄然,卻是說不出的激動。
只是——
柳開庸等了許久也不曾見柳予安答聲,他抬眼朝人看去便見柳予安還是先前那副低垂著頭默聲不語的樣子。
他心下原先的激動消盡,轉而是化為幾分怒氣。
這個不孝子!
還沒當上駙馬呢就敢跟他擺起架子了!
他剛想如往日一般斥責過去,只是想著這樁事便又強忍了那股子氣。
柳開庸取過一旁放著的茶盞用了一口,等平了心下的氣才開口說道:“不管你心中是怎麼想得,如今這事鬧得滿城風雨,天家雖然還未說什麼,可咱們卻不能不行動。”他這話說完是把手中的茶盞落於一側,跟著才又繼續說道:“這樣也好,一個公主可比一個郡主值錢多了,你準備準備等明日就跟天子去說,你要求娶安平公主。”
馮氏耳聽著柳開庸的話,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只是她終歸也未說什麼。
且不管柳開庸這話說得是如何的俗氣,可那話中的意思卻是對的,如今這事鬧得滿城風雨,天家雖然未開口,可他們柳家卻不能不做些什麼?若不然真惹怒了天家,他們柳家可擔不起這個罪責。
何況——
柳開庸先前有一句話卻是說對了。
以往她總覺得霍家不錯,這大梁唯一一個異姓王,又得天子寵信…即便如今霍安北沒了,可只要如今的天子還在一日,這霍家就不會倒。可如今想想,這霍家其實也沒多少好,王妃柔弱、世子年幼,上頭還有個昏聵中庸的老夫人,底下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妾氏,只怕這日後不太平的事還多著呢。
現在好了,若是信芳娶了安平公主,那他就是大梁唯一一個駙馬爺。
那她以後也就不必再擔心什麼了,什麼秦氏、庶子,就連柳開庸也得對她娘倆恭恭敬敬對待著呢。
馮氏想到這,心下也免不得起了幾分波瀾。她看了看柳予安見他依舊默聲不語,便擰頭朝柳開庸柔聲說了話:“這事發生得太過突然,想起信芳還有些未曾回過神來…侯爺不若先回去?讓妾身再好生勸慰他下。”
柳開庸聞言倒是朝馮氏那處看了一眼,見她眉目柔和、聲音款款的,倒也難得給了她一個好臉。
他輕輕“嗯”了一聲,口中是跟著一句:“既如此,那爺就先走了,你好生勸一勸他,別讓他犯了不該犯的糊塗…”等這話一落,他才又握著馮氏的手捏了一捏,柔了幾分聲調:“爺就在你屋子裡等你。”
馮氏強忍著心中的抵觸未曾把手抽回來,眉目卻是帶著笑,口中也是一片柔意:“妾知道了。”
柳開庸見她這般,心中更是舒暢,他也不再多說什麼徑直往外頭退去。
等到那簾子一起一落,再也瞧不見柳開庸的身影,馮氏才握著帕子擦拭了一回被柳開庸握過的手背,而後她才抬了臉朝柳予安看去…待看到柳予安自打進來後就一直沉默著的面色,她的心下還是忍不住化開一聲嘆息,口中卻還是輕聲勸解著人:“事到如今,信芳,你就認了吧。”
柳予安聽到這一聲,終於還是抬了臉。
屋中光線昏沉,唯有幾道光芒透過那木頭窗欞打進屋中,只是今日本就不是一個好天氣,那光線打在柳予安的身上卻是越發讓他顯得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