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大觀齋也終於重新化為了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霍令儀終於還是動身了,她把眼前這一面窗欞合了起來,屋裡頭沒了風,那燭火便也不再搖晃…她什麼也不曾說,只是松開了緊握匕首的手,而後是取過一方帕子細細擦拭幹淨匕首上的血跡,跟著才又低了頭輕輕拭了一回手心。
這朝中的陰謀詭譎實在是太過複雜——
李懷瑾不肯與她說個明白,自然有他的道理。
這樣的秘辛,只怕傳得出去,整個大梁都會為之動亂,誰會想到天子會把這樣一塊虎符交給自己的臣下?
天子究竟為何要把這樣的東西交給父王,他究竟是想做什麼?霍令儀還是探尋不清。
若天子當真對周承宇心有不滿,那麼周承宇的這些所作所為,他可知曉?還有常青山和那個黑衣人,他們既然不是周承宇那一脈的人,那麼他們又究竟是誰的人?這些疑團恍如那一根又一根複雜的線牽絆在一道在她腦中四溢開來,直把她弄得頭腦昏沉,不得其解。
晚風打過窗外的枝丫,在這靜謐的夜色中鬧出幾分聲響…霍令儀仍舊低著頭,她依著燭火看了看那手心的幾道痕跡。她記得李懷瑾在離去的時候,曾對她說:“我與你說這些,並不是想讓你輕舉妄動或者以卵擊石,霍大將軍的死,我們誰也不想看到…可逝者已逝,生者卻還要繼續。”
“晏晏,答應我,不要沖動行事…你要做什麼都可以與我說,我會幫你。”
那個時候,她想說什麼呢?
霍令儀大概還是記得的,她想問問他,倘若她要周承宇的命呢?倘若她要周承宇死無葬身之地呢?只是看著李懷瑾那雙清平目的時候,她終究還是未曾問出口。即便李懷瑾是當朝首輔是朝中重臣,可週承宇畢竟還是大梁太子,要他的命,談何容易?
因此那個時候,她也只是埋下了頭,平平說了一句:“我知道,我不會胡亂行事,也不會輕舉妄動。”
若說不會,倒不如說一句不敢。
朝中這些事情太過複雜,霍令儀想不明白也弄不清楚,她只知道這些真相的背後必定掩藏著極大的秘密,而這樣的秘密,知曉的越多也就越危險。即便如今朝中端得是一片清平安樂的模樣,可那底下的暗湧誰又知曉究竟是副什麼模樣呢?
說到底——
她…的確是害怕了。
如今父王已經死了,她不想再讓自己的家人和身邊人涉險。
外頭的天色越漸黑沉了,屋中的燭火也因燃得太久而有些跳動不止…霍令儀眼看著那放在桌上的匕首,燭火打在上頭泛出幾分銀光,她的指腹小心翼翼得撫過匕首。
李懷瑾說得對,逝者已逝,生者卻還要繼續。
她緊抿著紅唇邁步往裡頭走去,而後是把手中的匕首重新收到了錦盒之中。
午夜夢回——
霍令儀睡得其實並不算舒暢,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身處夢中還是醒著,眼前所有人的音容笑貌好似都是真實的,只是又恍如走馬觀燈一般,只消一眼的功夫那些人和事便又變了個樣…最後在她尚還有幾分清醒之餘,卻是李懷瑾臨走之前曾仰頭看著天,淡淡說了一句:“那個東西找不到,反倒是一件好事。”
她已有些忘記李懷瑾說這話時的神色面容了,只是隱隱還是能從那話語之間聽出幾分幽遠悵然。
不過還不等她深究,便又沉淪於另一樁過往之中…
…
餘後幾日,霍令儀因著心中有事便也沒有這個興致出門,平素她或是待在家中陪著許氏,或是與許瑾初一道做著女紅針線。林氏那處照常還是由人看著,雖說上回李懷瑾已與她說了,這虎符究竟在什麼地方誰也無從得知,可若當真是在家中,她卻也不能讓林氏佔了個先。
周承宇對這件東西如此看重,她自然不能讓虎符落於他的手中。
好在自打上回出了那樣的事,林氏和霍令德的地位還是受了不少影響,即便如今霍令德還有著“未來太子側妃”那個頭銜在,可平日底下那群下人卻也不如往日那般恭敬了…林氏平素行走起來自然也不如往日那般松泛了。
今兒個恰是天朗氣清…
霍令儀坐在臨窗的貴妃榻上,她的手中握著一本閑書,此時眉眼微垂卻是低頭翻看著。
杜若打了簾子走了進來,她的手中握著一道摺子,眼瞧著霍令儀低眉不語的模樣,心下卻還是存著一道疑惑。自打上回李三爺走後,郡主眼瞧著好似沒什麼,可她心中卻總覺得有些奇怪…只是究竟是哪兒奇怪,她卻又說不清楚。
私下她和紅玉也曾說起話此事,原是想著問一問郡主,可見她平素行事也都一如舊日,兩人也就歇了心思。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