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完卻是又輕咳了幾聲,身側的宮人忙奉上一盞茶,一面是輕輕順著他的背,周聖行等緩過那陣子咳意便讓宮人退下了,待又用下一口茶,等潤了喉間他才又抬了眼問了人:“景行待你如何?”
霍令儀面上原還摻著幾分擔憂,只是聽得這句卻是一怔。不過也就這須臾,她便回過了神,說到底她也是天子看著長大的,或許只是一句關心的話罷了…她想到這便又低著頭溫聲回道:“他待我很好。”
周聖行聞言便把手中的茶盞擱在案上,而後才又笑著說道:“景行為人雖清冷,可心腸卻不錯…”等這話一落,他察覺到霍令儀看過來的眼神便又笑跟著一句:“好了,如今天色已晚,你也該回去了。”
霍令儀心中雖有疑惑,只是也不好說道什麼。
她是又朝人打了一禮,跟著才由宮人引著走了出去…只是臨來要走出殿門的時候,霍令儀卻還是轉身朝周聖行屈膝一禮,她仍低著頭,口中是跟著一句勸慰:“陛下要注意身子,切莫太過操勞。”不管是為舊日裡的情誼,還是不希望周承宇早日登基,她都希望眼前這個男人能好生保重身子。
周聖行看著她這幅模樣倒有片刻的失神,不過也就這一瞬功夫,他便又溫聲笑了起來:“朕知道了,回去吧。”
等霍令儀又打了一禮退下,他才從一側取出一卷畫像,那畫卷估摸著也經了有一段年歲了,可保護得卻極好。他小心翼翼得開啟那捲畫像,指腹輕輕拂過畫上那個笑盈盈的妙齡女子,那畫中女子生得明豔嬌俏,只這般存於畫中,卻讓人生出一種那畫中人正俏生生得立在跟前。他那雙被歲月沾染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瞧著畫中女子,眉目溫和,連帶著聲調也生出幾許纏綿意:“你倘若還在,想必知曉如今這幅模樣也會開心。”
…
夜裡。
近日李懷瑾朝中事忙,回來得自然也有些晚。這會外頭早已是漆黑一片,相隱齋中也早就點起了燈盞,霍令儀端坐在軟塌上繡著那身披風,只她一雙桃花目卻時不時朝外頭瞧去,耳聽著外頭傳來紅玉的聲音,道是“三爺回來了”。
霍令儀聞言便放下了手中的披風,朝外頭迎了過去。
廊下燈火通明——
李懷瑾穿過黑夜打外頭走來,眼瞧著立在廊下的霍令儀卻是一怔,他握著手中的官帽忙加快了步子朝人走去,等把官帽遞給杜若,他便握著霍令儀的手往裡頭走去,眉心輕擰,口中是一句:“怎麼在外頭候著?”
他這話說完眼看著人,便又跟著一句:“往後我回來得晚,你先用膳不必等我。”如今已是九月,夜裡較起往先難免要涼上幾分,這飯菜熱上幾回就失了原先的味道…他素來不貪口腹之慾自然無所謂,可小丫頭嬌生慣養的,他不希望她陪著他一道受累。
霍令儀聞言卻依舊笑盈盈得瞧著人,她任由李懷瑾握著她的手領著她往裡走去,口中是柔聲說道:“我也才候上一會。”等到了屋裡頭,她便從紅玉的手中接過了帕子,等細細擦拭起人的手裡,便又繼續說道:“您不回來,我一個人吃著也怪是無聊的,何況近來我也不覺得餓,等上一會也沒什麼大礙。”
等這話說完——
霍令儀眼瞧著李懷瑾還要開口,便先笑著與人說起今日的事來:“今兒個我去了趟東宮,倒是帶了些大閘蟹回來,先前讓小廚房的人已經蒸上了…”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等把帕子遞給紅玉便握著人的手往裡頭走去,臨來是又一句:“回來的時候,陛下還召我去了一趟章華宮。”
她這話一落——
李懷瑾面上的笑意一僵,連帶著步子也是一頓,他依著屋中燈火低垂了一雙眉眼朝霍令儀看去,口中是跟著一句:“他找你說了什麼?”
霍令儀見人停下便也跟著停了步子,聞言卻是一怔,她仰頭朝李懷瑾看去,見他面容雖清平可眼中卻隱隱有什麼情緒湧動。還有先前那句話,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聽起來有幾分旁的感覺…
不過她也未曾思慮,只輕聲答道:“陛下不過是讓我陪他下了一局棋。”
李懷瑾聞言心下倒是鬆了口氣,連帶著先前負在身後緊攥著的手也跟著鬆了開來,他重新握著霍令儀的手往裡頭走去,眼瞧著她面上的怔楞便與人解釋道:“以後皇宮還是少去,我怕周承宇會對你不利。”
霍令儀聞言倒是點了點頭,只是心中卻難免還有幾分疑惑。她總覺得先前李懷瑾說話的時候,神色有些過於緊張了,原本她還想與他提起今日周聖行說得那一番話,不過眼瞧著他這樣,霍令儀想了想終歸還是未再開口。
…
等到十月,天是越漸涼了,早些時候穿得薄衫早已都收了起來,李家上上下下的人也都換上了秋衣。
霍令儀近來不曾出門,每日不是陪程老夫人打葉子牌,便是陪她一道抄寫佛經,日子過得倒也鬆快…今兒個她剛從如松齋回來,杜若便迎上了前。
霍令儀眼瞧著她這幅神色,心下思緒一轉,便讓眾人都退了下去。等眾人退下,她手握著一方帕子拭著手,而後才開了口:“可是秋梧巷的那位傳來了訊息?”早半個月前,柳予安已把孚如從清雅居中接了出來,而後便置在這秋梧巷的一處宅子裡。
杜若聞言便又輕輕應了一聲,跟著才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那位傳來訊息道是有孕了。”
霍令儀聽得這話,握著帕子的手一頓,不過也就這會功夫,她便重新低頭擦拭起手來,口中也不過是淡淡說了一句:“讓她先不要聲張。”
“是…”
杜若應了聲,原想屈膝告退,只是眼瞧著霍令儀仍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她張了張口卻是想勸慰人幾句…雖說這個局是郡主為那位柳世子所下,可如今真到了這個情況,就連她這個外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更遑論是郡主了…
只是還不等杜若開口,外頭便傳來紅玉的聲音,卻是道“三姑娘過來了”,這位三姑娘說得自然是李安清。
杜若聽得這話便也收斂好了面上的情緒,侍立在一側。
霍令儀也回過神來,她把手中的帕子置於一側的臉盆中,眼瞧著李安清打了簾子走了進來便笑道:“怎麼想到這個時候過來?”
李安清面上依舊掛著素日裡的笑,聞言便笑挽著霍令儀的胳膊,口中是跟著一句:“我聽說東街剛開了家茶點鋪子,裡頭的師傅是打江南來的,嬸嬸可要去瞧瞧?”她如今倒也習慣了這個稱呼,此時說道起來卻也沒個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