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明明經歷了同樣的歲月,可獲得的人生卻是截然不同的。
杜若說得對…
從一開始,她就選錯了,是她私慾太重才走上了這樣的一條不歸路,所以她才會有如今這樣的結局。
連翹想到這,心下是又泛開一抹化不開的苦楚。她的額頭枕在地上,是又重重朝霍令儀磕起了頭,她一面磕著頭一面是說道:“郡主,奴知道自己以前做了許多錯事,不該求得您的原諒,可是,可是…奴實在過不下去了。那個男人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整日流連勾欄沉迷賭坊也就算了,還愛打奴和寶兒——”
“奴替別人繡東西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錢,也都被他拿得一幹二淨…”她這話說完是又朝霍令儀磕起頭來,緊跟著一句:“郡主您菩薩心腸,求求您救救奴和奴的女兒吧。”
霍令儀聽得她這一字一句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她把手中的杯盞置於桌案上,而後是握著一方帕子拭著唇角,口中也不過說著一句不鹹不淡的話:“菩薩心腸?你或許忘了,如今你落得這般田地,還是因為我的緣故。”
“先前那一袋銀錢也不過是因為覺得你女兒無辜…”
“至於旁的,我無能為力。”
等這話說完——
霍令儀便把帕子平鋪於膝上,是又一句:“你若是沒有別的話要說,就退下吧。”世間百態,人世苦楚這麼多,她可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何況——
她也沒那麼好的心腸,做不到對這些曾經傷害她和家人的人伸出援手。
連翹聽著她話中的決絕之意,忙止了磕頭的聲音,口中是道:“奴,我還有話要說。”她這話說完卻又不知該如何說道,她佝僂著脊背朝霍令儀看去,眼瞧著她那副淡漠的模樣…連翹心中明白倘若再不說話,霍令儀絕對會趕她走,她想到這是又咬了咬唇跟著一句:“郡主,當年王妃險些難産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林側妃故意為之。”
霍令儀聽得這話,捏著帕子的手一頓…
她低垂了眉眼朝連翹看去,眼瞧著她這一副模樣,卻是過了好一會才沉聲開口:“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連翹早在先前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便知已經沒有回頭路,因此聽得這話,她的心中倒也沒有起初那般慌張了…她仍舊跪在地上,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口中是輕聲回道:“當年王妃生世子的時候,奴也才十多歲,那個時候,奴的娘還伺候在王妃身側,奴也在錦瑟齋伺候著。”
“王妃的身子雖然弱,可頭胎生您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大礙,何況生世子之前,王妃的身體一直都很正常。可偏偏到了生産那日,王妃卻差點血崩,若不是王爺請來了宮中的太醫,只怕王妃和世子都活不下來。”
她說到這看著霍令儀面上的神色,是又稍稍停頓了一瞬,跟著才又一句:“那個時候,奴的娘便覺得奇怪,她有心想去找個那個穩婆問上一問,可那個穩婆就跟人間蒸發了似得再也尋不見…後來王妃因為生世子的時候折損了身子,家中的事務也都交到了林側妃的手中,奴的娘親便也不敢再說道什麼。”
霍令儀一直未曾說話——
等到連翹說完,她才開了口:“這不過是你和你娘親的猜測之言…”
她這話還未說全,連翹便又開了口輕聲回道:“這些起初的確是奴和奴娘親的猜測之言,只是…”她說到這是一頓,跟著才又繼續說道:“前陣子,奴看見那位穩婆了,她正好回來探親,奴便問了她一回,當年的確是她授命於林側妃在王妃生産的時候動了手腳。”
霍令儀聽得這話,精緻的面容緊繃著,豔色的紅唇也抿著。外間的日頭很好,可她握著帕子的手卻緊握成拳,明豔的面容上也是一副暗沉模樣,屋中無人說話,唯有呼吸還能依稀辨清…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啞聲說道:“她人呢?”
“那人早年得了林側妃的銀錢就帶著女兒去了外地,沒想到那處發了洪水,這回來燕京是她的女兒得了重病被夫家拋棄了,她想找舊日的親戚救濟幾分,可那些親戚也早就搬走了…”等這話說完,連翹看著霍令儀暗沉的面色,心下也有幾分害怕。
她知曉這個女人的手段,因此不敢有半句欺瞞——
連翹想到這,交疊放在膝上的手是又收緊了幾分,卻是又過了一會,她才輕聲說道:“奴聽說如今她是在裡子巷給人洗衣服,您若是想要見她的話,奴這便領著她來見您。”
外間的日頭打進屋中,遠處的喧囂聲也漸漸響起——
霍令儀卻未曾說話,她低垂著一雙眉眼靜坐在椅子上,卻不知在想什麼…等到外間長街上的喧囂聲越來越響,等到那日頭鋪了她滿身,她才松開了緊攥著帕子的手,起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