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眾人心下的思緒是如何的怪異,一年一度的冬狩還是開始了。
在那陣陣鼓聲之中,眾人騎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匹,等到鼓聲停,由周聖行在高臺之上先射出第一支箭羽…眾人便再不停留,各自趕馬往那林中跑去。
沒一會功夫,那底下倒是消了個幹淨,有留守的命婦或是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中,或是按著關系各自去說閑話…而坐在高臺上的周承棠眼看著遠處那道紅色的身影,大抵因為離得遠,霍令儀的身影已然有些瞧不真切了。
她放在扶手上的手又握緊了幾分,而後是擰頭朝周聖行看去,口中是又跟著嬌嬌一句:“父皇,我也想去。”
周聖行正與李懷瑾在說話,聞言倒是一怔,待瞧見周承棠的面容,他才又溫聲說道:“既如此,你就去吧…林中野禽不少,你且讓人跟著,若是出了事,你母後又該著急了。”
周承棠聞言便笑著朗聲應了“是”,而後便又與人打了一禮才往外走去。
等到周承棠離去…
周聖行才又看著李懷瑾溫聲說道:“外頭天寒,景行不如去朕的營帳與朕手談一局?你我二人也許久未曾對弈了。”
李懷瑾仍舊捧著一盞茶,一雙丹鳳目卻是不動聲色得朝周承棠那處看了一眼…聞言他是落下了手中的茶盞,而後卻是起身與人請行:“今日難得出來,臣倒也想去這林間看一看。”
周聖行聞言卻是一怔…
不過也只是這一瞬的功夫,他便回過了神,笑著與人說道:“景行今日竟然也有如此好興致?可惜朕如今身子欠佳,不然也能與景行同遊了。”待這話說完,他便讓人去準備馬匹、箭羽,口中是又跟著一句:“既如此,朕也就不擾景行的興致了。”
李懷瑾聞言也未說什麼,只是又拱手一禮才轉身往外走去。
…
林中。
霍令儀的騎射功夫一直都很好,即便比起男兒也不遑多讓。
她原本是想與許望舒一道同行,只是到了這林中,四面八方都是烏泱泱的一片人,她瞧了好一會也未曾瞧見許望舒的身影…霍令儀想了想便也未再等人,只是趕馬繼續往那林中走去,西華山上的雪還是未消,只是眾人這一湧而來,倒是也把這原先的路開闢了幾分。
這會眾人皆往那深處而去,霍令儀卻未隨了他們的步子,她想著先前瞧見柳予安,又想著他那雙似是而非的眉目,心中便又起了幾分厭惡。如今他與周承棠的婚事已然定下,若是讓旁人瞧見他們在一道,還不知要生出怎樣的是非來…霍令儀想到這便另闢了一條小徑自行而去。大抵是小徑清幽,又無旁人的緣故,她這一路過去倒是也射獵了不少野禽。
周承棠看著不遠處的霍令儀,握著弓弩的手便又握緊了幾分。
她隱於樹木之後,一雙鳳目卻一瞬不瞬地看著霍令儀的身影…圍獵場上,即便有什麼誤傷也在所難免,何況此地清幽又無外人,即使她真得殺死了霍令儀也不會有人發現的。她想到這握著弓弩的手便又多用了幾分力道,就連那雙鳳目也忍不住沾了幾分癲狂。
殺了霍令儀,殺了她…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搶她的風頭了。
柳予安也不會再記得霍令儀,從此之後,他就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周承棠想到這再也遮掩不住心中的癲狂,她紅著眼睛從箭筒之中取了一支沒有標記的弓箭,而後是一路小心翼翼得跟著霍令儀,等到霍令儀分神盯著一支野鹿的時候…周承棠便不再耽擱,徑直上了箭羽朝人心口的方向射去。
霍令儀察覺到身後傳來的那道勁風,她立時牽著韁繩避開了方向…箭羽被她打落在地上,發出一道清越的聲響。
她擰著眉心朝身後看去…
只是身後樹木蒼茫,霍令儀一時也分辨不清這到底是誤傷還是刻意。
周承棠看著那支落在地上的箭羽,握著弓弩的手是又用了幾分力道。她緊咬著紅唇,看了眼霍令儀身後不遠處的那個陡坡,心下思緒微轉。而後她也不等霍令儀回過神來,徑直又上了第二支箭羽,這支箭羽卻未曾朝霍令儀的心□□去,反倒是射在了她座下那匹馬的身上。
馬兒吃痛立時便瘋狂跑了起來。
霍令儀先是一怔,而後是緊緊牽住了韁繩想讓馬兒停下來,只是此時馬兒早已受了驚哪裡還停得下來?她一面牽著韁繩,一面是往前看去,待看到不遠處的那個陡坡,心下是又一驚,雪路本就易滑,如今馬兒又瘋了,她即便想跳馬也不行…她想到這也不敢耽擱,徑直取過手中的箭羽朝馬的身上狠狠刺去。
陡坡越來越近…
她不敢有絲毫的停留,緊接著又朝馬的身上狠狠刺了幾下。
馬兒的氣息越來越弱,可還是慢了,等到馬兒倒下的那一刻,霍令儀便被甩下了陡坡…陡坡尚未有人踏足,滿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手中的箭羽刺進了底下的土壤。
可陡坡陡峭,雪地又滑,她的身子還是止不住往下滾落而去。
霍令儀眼看著底下仍舊是一片虛無,連個邊際也望不到。她心下一驚,難不成今日真得要喪命於此處?她用鬥篷緊緊覆著身子,還不等她想到旁的辦法,身子便被人緊緊抱住,緊接著是一雙有力的胳膊把她帶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霍令儀一愣,而後是仰頭朝人看去,待瞧見那人的面容,卻又是一怔,連帶著聲調也帶了幾分震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