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這一雙兒女向來都是由林氏親自教導,平素她也懶得見他們,這個中情分自然也沒有多少…因此在聽到霍令章說道這話的時候,許氏的心下還是有幾分怔楞和猶豫的。可如今晏晏生死未蔔,這事又迫在眉睫,何況就如他所言,家中一切還需要她來照顧。
許氏想到這,終歸還是開了口:“既如此,便勞你親自走一趟。”
霍令章聞言忙應了一聲,而後他是又朝兩人拱手一禮,口中跟著鄭重的一句:“祖母、母妃不必擔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把長姐親自帶回家中。”
待這話說完,他便又朝宮人看去:“公公,咱們現在就走吧。”
…
等到兩人走到影壁的時候,雲開也已氣喘籲籲得跟了過來…宮人看著這幅模樣是和霍令章先點了點頭,往前走去。
雲開看著宮人遠去,便又小跑跟著疾步而行的霍令章,口中是緊跟著低聲一句:“二公子,西華山路途遙遠,何況這大晚上的您即便去了那處也尋不了人,倒不如等到明兒早間開了晴再去尋人…”
她一面說著話,一面是伸手去攔人。
如今側妃和三姑娘都不在家中,要是二公子也出了事,那該如何是好?即便真得要再老夫人跟王妃面前刷份臉面,卻也不必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如今外頭鵝毛大雪的,二公子的身子又弱,只怕到了那處就該病一場了。
何況二公子又不會騎馬…
霍令章聞言,卻是什麼都沒說。
他只是沉默著牽過小廝牽來的馬匹,跟著便翻身上了馬。
雲開自然也瞧見了他的動作,她心下一怔,家中下人都知曉二公子不會騎射,這麼多年,無論是去哪兒二公子都是坐得馬車…為了這樁事,早年王爺不知說過二公子多少回,只說他身為霍家的男兒,卻連騎射也不會,委實太過丟人了些。
可如今看著二公子動作流暢,哪裡是往日那副不會騎馬的樣子?大抵就是因為這片刻的怔楞,等到雲開回過神來的時候,便只看到霍令章騎馬遠去的身影。
雲開心下著急,可霍令章騎得是馬,她即便想追也追不上…她看著那鵝毛大雪,又看著那處已瞧不見的身影,咬了咬唇終歸還是折了身子先回去了。她一面往前走著,一面是想著,早知道二公子會這樣做,她卻是怎麼也不會把這事告於二公子聽得。
原本她以為二公子先前去,只是為了先穩住老夫人和王妃的情緒,再到明兒清早去一趟西華山…這樣一來,該露的臉也露了,該做的事也做了。至於郡主究竟是生是死,哪裡是他們要管的?
可她卻沒有想到,二公子竟然會連夜就去…
二公子究竟在想什麼?這明明不是他的性子。
不過——
雲開不知想到了什麼便停下了步子,她想著先前在與二公子說道此事的時候,他面上那一閃而過的慌亂還有砸落在地上粉碎的茶盞…那樣的擔心和慌亂絕對不可能是偽裝的。她想到這,先前就緊擰的眉心便又跟著攏了幾分。
…
官道之上。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
霍令章在這路上已經策馬狂奔約有半個時辰了,即便戴著鬥笠,可這雪被風颳得早就沒個邊際,此時已覆蓋了他整個身子。無論是他身上的大氅還是頭發都已沾滿了白雪…而他牽著韁繩的手也早就已經沒有絲毫知覺了。
身邊的宮人看著他這幅模樣,心下也有幾分說不出的驚嘆…
這位霍二公子雖只有十三歲,可這披風戴雪趕了一路卻連“吱”也不曾吱一聲,倒也是個不錯的。大抵是因為心中嘆服,宮人與人說話的聲音也多了幾分柔和:“二公子,前面就是西華山了。”
霍令章聽到這一聲終於還是掀了眼簾,此時他睫毛上的雪早已經被凍成了冰。
何況此時夜色已深,他也只是模糊瞧了個大概…霍令章什麼都未說,只是仍舊握著手中的韁繩,凍得鐵青的紅唇也跟著緊緊抿著,而他的視線卻還是一瞬不瞬地往前看去…越靠近西華山,便越能窺見那高高山頭上的火把,百餘支火把在這夜色搖曳不止,可見是還在尋人的模樣。
宮人自然也看到了,他的面色有幾分不好:“這都快有三個時辰了,難不成首輔和郡主…”
他這話尚未說全…
霍令章便開了口說道:“不,她不會有事的。”他的聲音因為這一路的風雪而顯得有幾分喑啞,可他的語調卻是堅定的。
霍令章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往前看著,少年的面容在那遠處火把的照映下還是一如舊日的溫雋,可他的稜角卻已經透露出幾分鋒利的弧度,就如此時那一雙被掩於鬥笠下的眼睛,鋒利而又凜冽。
你不會有事的…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