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芸芸眾生有許多,可心底的這番話,她卻只能說與李懷瑾聽…霍令儀就這樣緊緊握著李懷瑾的胳膊,如溺水的人緊抱著浮木。她終於還是睜開了那雙桃花目,而後,她微微仰頭朝李懷瑾看去,面色蒼白,就連聲音也仍舊帶著幾分顫:“我不甘周承宇這個畜生能夠這樣逍遙法外,更不甘父王一生英明就此長埋於地底。”
霍令儀這話說完,看著李懷瑾微張的唇口,卻是又跟著一句:“李懷瑾,你別說話,我知你想說什麼…”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跟著才又開了口:“我不會輕舉妄動更不會以卵擊石,我知道周承宇是大梁太子,這些我都知道。”
“我只是…”
“我只是想找個人說一說心裡的話罷了。”
霍令儀說到這的時候還是垂下了眼簾,就連聲調也跟著稍稍降了些許:“這些日子我整日把自己窩於那一方天地之下,誰都覺得我不對勁,她們總是問我是怎麼了,是出了什麼事…可我卻什麼都說不了。”
“我只能強顏歡笑,說著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李懷瑾聽著這一字一句,素來冷硬的心腸終歸還是泛出了幾分疼惜,他低垂著眉眼看著霍令儀,看著她那微微攏起的眉心,看著她那微垂的眼角掛著的一滴淚珠…他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些什麼,可是到頭來卻還是什麼都不曾說。
他只是伸出指根輕輕拂落了霍令儀眼角的那粒淚珠,而後是輕柔得攬著人,而後他才開了口:“是我不好,當日我還曾與你說,讓你日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只是李懷瑾這話尚未說全,便被人抵住了唇口。
霍令儀仰頭看著李懷瑾,她纖長的指根就抵在他那微張的唇口上:“我不怪你,真的,李懷瑾…你為我做得已經夠多了,我不希望因為我的事而讓你受傷。”李懷瑾本就身處高位又處於那權力中心,他所面對的危險已經足夠多了,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再讓他添上不必要的麻煩。
李懷瑾聞言,心下卻湧過一絲熱流,就連眼底深處也好似平添了幾分溫度。他握著霍令儀的指根,只是還不等他說什麼,不遠處卻傳來陸機的聲音:“主子,老夫人遣人過來尋郡主了。”
霍令儀聽得這話才有些反應過來兩人如今這番模樣委實太過親近了些,即便明知道不會有人瞧見,可她這顆心卻還是忍不住快速跳動著。她收回了被李懷瑾握著的指根,跟著是松開了緊握著李懷瑾胳膊的手…
而後她才低著頭紅著臉輕聲說道:“我先過去了。”
李懷瑾聞言倒也未說什麼,今日家中置辦賞花宴,他即便有心想送小丫頭過去,只怕她也不會答應…因此聽得這話,他也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卻是應了她的話,而後才又跟著一句:“去吧。”
等到霍令儀離開——
李懷瑾卻還是不曾動身,他仍舊負於立於此處,遠遠看著霍令儀離去的身影,直到她轉過長廊,他才收回了眼邁步往前走去。只是在路過陸機的時候,眼瞧著他那眼中還未曾散開的笑意,李懷瑾雖然未曾停步,口中卻還是說了一句:“今天開始,你去霍家守著。”
陸機聞言卻是一怔,霍家一直都有人守著,一來是為了那個虎符,二來是為了保護他們那位“未來夫人”的安全。
只是這些活向來都是由手底下的那些人幹的…
陸機張了張口還不曾說些什麼,關山便從另一側的小道走了過來,他依舊是往日那副模樣,眼瞧著陸機這幅樣子,薄唇輕啟,卻是輕輕吐出兩字:“活該。”等這話一落,他便跟著李懷瑾的步子往前走去,徒留陸機獨自一人在這處咂舌不已。
…
霍令儀和許氏回到家中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兩人剛剛走下馬車便瞧見影壁那處還停著一輛青布帷蓋的馬車,此時正有幾個小廝在搬著書籍和行囊等物,而穿著一身蒼色長袍的霍令章便站在一旁,口中溫聲叮囑著,卻是讓人仔細著手頭上的東西,別磕壞了。
待瞧見許氏和霍令儀走下馬車——
霍令章便忙迎了過來,他是先朝兩人恭恭敬敬打了一禮,跟著口中是喚一聲:“母妃,長姐。”
霍令儀聞言便掀了眼簾朝人看去,霍令章這個時候回來倒也並無什麼奇怪的,如今已近月底,會試在即,他也是時候回來了。
不過——
她抬了一雙桃花目卻是把人細細看了一回,相較年初離去時,霍令章好似又長高了不少,連帶著那一份心性也跟著沉穩了不少。
許氏瞧著霍令章,面上倒是也掛了個笑…
即便她不喜歡林氏和霍令德,可霍令章當初連夜去救晏晏的事,她心中卻是頗為感激的。因此聽得這一聲問安,她便也跟著柔聲說了一句:“令章回來了,你祖母近些日子也常唸叨你,回頭拾掇好東西記得去給她請個安。”
霍令章聞言自是忙應了一聲“是”,他的態度謙遜,語句從容,等前話一落便又跟著一句:“兒子等把手頭上的東西拾掇好,就去給祖母請安。”
許氏見此便也不再多言,只依舊由霍令儀扶著她往前走去。
霍令章卻是等兩人離去有一瞬的功夫才直起身來,他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面上的神色也無什麼變化,只依舊轉身看著小廝搬著手頭上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