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禮數周到,口中也如往日那般帶著謙順一句:“長姐來了…”等這話說完,他是又跟著一句:“祖母已經醒了,這會正在裡頭用膳。”
霍令儀聞言是點了點頭,她眼瞧著霍令章這幅樣子卻是要出門的打扮,便跟著問了一句:“你要出門?”
“是…”
霍令章站直了身子,他的面上仍舊帶著舊日的笑,口中是又跟著溫聲一句:“過幾日我就要離京了,打算趁著如今尚還在家中去西山探望下母親和三妹…”他這話說完便又與霍令儀拱手一禮,餘後是又一句:“外頭天寒,長姐且進去吧,我也要告退了。”
霍令儀點了點頭,眼瞧著人退下卻也未曾往裡頭走去。
她看著霍令章離去的身影,一雙眉眼還是輕輕折起了幾分。相較起如今的霍令章,她還是覺得昨兒夜裡的霍令章更加真實一點…雖然有些怪異,可彼時他面上的笑容總歸是真切的。
不過說到底——
其實現在站在她眼前的才是她所認識的霍令章啊。
杜若見她斂著一雙眉目未曾走動,便也順著她的眼朝霍令章看去,而後是在她身邊輕輕說了一句:“二公子可真是奇怪,這麼久也未曾替那對母女說道半句…也不知道他心裡頭是怎麼想的?”
霍令儀聞言卻未曾說道什麼。
霍令章心思深沉,即便是她也難以窺見他的心思…他是怎麼想的,她懶得理會,只要林氏母女安安生生得待在西山就是。她眼瞧著霍令章轉出院子便也收回了眼,口中也不過跟著平平一句“走吧。”
…
未至午間。
梨花巷中便又迎來了一輛馬車,正是霍令儀姐弟兩人。
杜若和王大在後頭拎著禮盒,霍令儀與霍令君便走在前頭…等到了江先生所居之處,霍令君也不等王大上前,自己松開了霍令儀的手走上前叩起了門,他拉著銅環還沒叩上幾聲,裡頭便響起了一串腳步聲,跟著是一道小童的聲音:“誰呀?”
霍令君聽到那道聲音,面上的笑意卻是又深了幾分。
他輕輕笑了笑,而後是朝裡頭答道:“阿離,是我,快開門。”
他這話剛落,門便被開啟了,仍舊是當日那個小童,他穿著一身深色布衣,眼瞧著霍令君,面上也是掩不住的笑意:“小公子,你怎麼回來了?”
“我來給先生拜年,正好也來看看你…”霍令君這話說完是笑著從王大的手中取過一袋東西放到了阿離的手上,口中是又跟著一句:“這些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都是你喜歡吃的東西,不過你可不能貪吃,若不然讓先生知道又給打你手心了。”
阿離眼瞧著手中的東西,圓圓的小臉上是又泛開了幾分笑,口中是道:“先生才不會打我,他也就是瞧著兇…”待這話說完,他才看到站在霍令君身後的人。
霍令儀來過江宅也有幾回了,阿離自然是識得她的,眼見她也在便又笑跟著一句:“貴人也來了。”
霍令儀看著眼前這個小童,面上倒是也跟著泛開了幾分笑…令君回家的這段日子與她說起了不少江宅中的事,這其中自然也有關於這位“阿離”的,她想起令君說起這個阿離時的樣子,儼然是把他當做朋友看待的。
兩人身份雖然懸殊,可江先生為人素來隨性,連帶著府裡頭的人對那權貴士族也不見得有多少謙卑。
霍令儀倒覺得這樣很好,令君年歲小,這麼多年也沒個好友…如今在這江宅有個年紀相仿的小兒陪伴,倒也不錯。她想到這便走上前輕輕揉了揉阿離的發,口中是跟著柔聲說道:“你和令君年歲相仿,與他一樣喚我姐姐便是。”
小童倒也不怕生——
他是看了眼霍令君見他也笑著點了頭,便又重新朝霍令儀看去,脆生生得喊了她一聲“霍姐姐”。等到這話一落,他便又引他們進了屋子,跟著是又與霍令君說道:“先生就在後院下棋。”
霍令君聞言便點了點頭:“那我先去瞧先生,過會再來與你玩…”
等這話說完他便朝霍令儀看去,一面是朝人伸出手,一面是說道:“阿姐,我們過去吧。”
霍令儀輕輕應了一聲,她握過霍令君的手,而後是與杜若兩人發了話:“你們兩個先跟著阿離把帶來的東西放到裡頭去。”待這話說完,她便握著霍令君的手往後院走去,這條路她也走過兩回,自然是熟悉的。
阿離眼瞧著他們離開,便引著杜若他們往另一側走去。
只是還未走上幾步,他似是想到什麼便止了步子…他忘記和小公子和霍姐姐說了,先生今日正在後院待貴客呢。
他轉身往身後看了一眼,那處早已沒了身影,他想了想便也未說什麼。
那個貴人雖然瞧著冷冰冰的,不過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事。
…
後院。
一株參天大樹之下,江先生背靠著樹幹跪坐於蒲團之上。他的手中握著一枚黑子,等落下手中這一子,他才掀了眼簾朝對面跪坐的男人看去…眼瞧著李懷瑾那張一如舊日清平而又寡淡的面容,他是取過一旁的酒盞飲下一口,跟著才捋著長須笑道:“我聽說冬狩那日,你捨命救了霍家那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