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身側的丫鬟機靈,瞧見她這幅模樣便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霍令德察覺到這番動靜倒也回過神來,她的面上重新化開一抹笑意,聲音卻帶著幾分惋惜:“可惜了,原本還想與長姐好生聊會天呢…看來也只能等下回了。”
霍令儀聞言倒是也未說什麼,只是與人如常點了點頭,而後便由杜若扶著往前去了。
等到霍令儀坐上馬車…
霍令德眼看著那輛馬車離去的身影,原先還帶著笑意的面容卻是又沉了許多,她揚長了鼻音輕輕哼了一聲,而後才轉了身子由丫鬟繼續扶著往前走了。
…
馬車裡。
杜若替人倒了一盞溫水,免不得也說起了霍令德:“三姑娘倒是個好命的,聽說如今在東宮,她最得那位的眼…這般下去,等真到了那日,只怕她的氣焰卻是越發要高漲幾分了。”
霍令儀聞言也不曾說話…
她只是握著手中的茶盞飲著盞中的溫水。
如今她和霍令德之間可不止是女人間的這些恩怨了,不管誰坐上了那個位置,都將會有一方不能存活在這個世上…霍令儀想到這便又忍不住朝那小腹看去,前路縹緲,輸贏不定。
她往日從不惜命…
可如今她卻想要與李懷瑾共白頭。
霍令儀放下手中的茶盞,掀了布簾朝外處看去,街道上人來人往,世間百態皆在這些人的面上,笑也好、哭也罷,總歸都是鮮活的…她仰起頭看著那湛藍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個世間是這樣的美好,她想活著,想要平平安安得活著。
“夫人?”
杜若輕輕喚她,見她睜開眼便又溫聲跟了一句:“這會日頭已升,別讓它曬著您。”
霍令儀聞言倒是輕輕笑了笑,她將將要松下手中的布簾,眼瞧著一處卻說道:“讓陸機停車吧,母親近些日子胃口也不爽,你去寶福樓帶點芙蓉酥。”
“是…”
杜若朝外頭說了一聲,沒一會功夫馬車便挨著路邊停了下來…等到杜若走下,霍令儀便倚著引枕看起書來,約莫過了兩刻,杜若便回來了,只是她的面色較起先前卻有幾分不好。
霍令儀見她這般便放下了手中的書,口中是問道:“怎麼了?”
杜若聞言是有幾分躊躇,她把手中的糕點置於茶案上,卻是又過了一會,她才輕聲說道:“奴瞧見連翹了。”
連翹?霍令儀已許久未曾聽見這個名字了,她打了簾子往外看去,便見一個婦人牽著一個稚女站在一個賣糖葫蘆的小攤販前,這會小孩正仰著頭眼巴巴得看著糖葫蘆,可婦人眼中卻有幾分躊躇…
這才不過幾年光景,可連翹看起來和往日卻是完全不同了。
以前她是霍家的大丫鬟,就算比起普通人家的小姐還要高尚幾分,可如今眼前的這個婦人看起來容色滄桑,眉宇之間常含愁意,哪裡還有往日的模樣?
杜若順著霍令儀的目光往前看去,眼瞧著這幅模樣自然也不免有些唏噓,她是又替人續了一杯溫水,口中是輕聲說道:“奴昨兒個在王府的時候,倒是聽過她的幾樁事…”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跟著是又一句:“連翹嫁給朱管事後,那朱管事倒也過了一段安分日子,只是自打連翹生了女兒後,那位朱管事便又變得跟以往一樣了,平日裡不是去勾欄就是與人去賭坊,但凡輸了便回去打連翹——”
霍令儀聽得這話,眉心卻是又攏了一回。她知曉朱管事是個渾賴性子,可卻不知他竟然還有打女人的習慣,還有李嬤嬤…她想到這便開了口:“李嬤嬤呢?難不成她就不曾說道什麼?”
“李嬤嬤倒是勸過幾回,只是她整日待在老夫人身邊,即便要管也管不到哪裡去,何況…”杜若說到這是又一頓,跟著才又說道:“說到底,朱管事才是李嬤嬤的兒子,連翹不過是個外人,哪有做孃的會幫著媳婦訓斥自己兒子的。”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雖說連翹當初有諸多不如,可如今看著她這幅模樣,杜若心中自然是難過的。
霍令儀聞言倒是也未再說道什麼…
是啊,這世間如程老夫人這樣的婆婆又能有幾個?
她仍舊看著街上的那對母子,心下也有幾分說不出的滋味,如今連翹所受的的苦楚總歸也有她推波助瀾的緣故。她並不覺得連翹可憐,倘若不是她回來,那麼如今母妃和令君依舊還是前世那副模樣。
只是——
她看著被連翹牽著的那個小姑娘,看著她終於買到了糖葫蘆面上露出燦爛的笑意,卻是又嘆了口氣。
稚子無辜。
霍令儀放下了手中的布簾,重新烤回到引枕上,口中卻是一句:“你去取些銀錢給她吧…”一串糖葫蘆不過幾個錢,往日在王府的大丫鬟如今卻連給自己的女兒買串糖葫蘆都要這般躊躇,也當真是世事弄人。
杜若聞言是輕輕應了一聲,她去得快回來得也快,只是坐上馬車的時候卻說了一句:“夫人,連翹想給您磕個頭。”
霍令儀聽得這話卻皺了皺眉,她透過那布簾往外看去,瞧見那對母女卻也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不用了。”她做這些,可不是想讓她們來謝她的。
杜若這回卻未曾應聲,她是又近了些許,跟著是附在霍令儀的耳邊輕聲一句:“連翹說,她有事想與您稟報。”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老時間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