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人先打了一禮,而後是低垂著一雙眉眼低聲與人說道:“先前門房送來的,說是,說是柳世子遣人急送過來的。”
霍令儀先前心中大抵已有幾分知曉,因此聞言也就未說什麼…她只是看著懷寧手中緊握著的摺子,卻是過了有一瞬的功夫,霍令儀才落下了手中的茶盞朝人伸出手:“拿過來吧。”
“是…”
懷念彎著腰身把手中的摺子奉到了人手上。
霍令儀接過摺子卻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把手中的摺子一合擱在了茶案上…摺子裡頭也未寫什麼話,只是邀她在城郊的楓林相見。她合了一雙桃花目,修長的指根在那摺子面上輕輕敲擊起來,等了半響,她才開口說道:“你讓人去準備馬匹,我出去一趟。”
“郡主…”
懷寧聞言卻是忙抬了頭,輕聲勸道:“如今天色昏沉,怕是要下雨…”何況如今外頭風言風語的,郡主此時出門保不準又該聽到那起子閑話了。
霍令儀聞言卻只是搖了搖頭,聲音也依舊很淡:“你去準備吧。”
只當去做個了斷吧。
懷寧見此也沒有辦法,只好輕輕應了“是”,跟著便往外頭吩咐去了。
…
霍令儀此去並未讓任何人跟著,她隻身一人騎馬往城郊而去…
此時天色昏沉,大抵是要下雨的緣故,燕京城的街道並無多少人,自然也未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李懷瑾卻是瞧見了,他正在茶樓用茶,眼看著街道上那一閃而過的紅色身影,眉心卻是忍不住一皺。他的位置正是開闊之地,自然能把那人的身影攬於眼中,如今四下皆蒼茫,唯有那一人一馬甚是鮮活。
他看著她身上裹著的紅色鬥篷,因為寒風而在半空劃開一條極美的弧度,而那上頭用金線所繡的牡丹花也在這半空中綻放開來。
只是沒過多久——
霍令儀的身影便離開了他的視線。
陸機自然也瞧見了霍令儀的身影,他低垂著眉眼看了看李懷瑾的面色,想了想還是低聲開了口:“昨日柳予安於信王府中救了安平公主,如今滿城風言道是柳予安要娶安平公主,想來霍家這位小主子…”
他後話卻未說全,只是意思已有幾分明確。
誰不知曉這位扶風郡主和那位柳世子的關系,如今無緣無故被人搶了夫君,只怕心中難免會有幾分不舒服。
李懷瑾聞言也未說什麼,只是眉心卻緊皺著。
半響之後,他落下手中的茶盞,而後才淡淡開了口:“讓關山遠遠跟著,別讓她出事。”
…
城郊紅楓林。
霍令儀騎馬至此處的時候,已是未時時分,比起那城中的昏沉天色,此處倒要顯得清明幾分。這裡她並不是頭一回來,無論是幼時,還是年歲越長,這個地方她每年都要來不少回…只是以往大多是秋日時分,但凡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皆是紅色的,若在此處馳騁卻是說不出的恣意。
可如今已近寒冬…
這一眼望去不過是枯枝老鴉,端得是一片虛無。
不知是這一片虛無之色,還是念及舊日光景,霍令儀的喉間還是忍不住漾開了一聲綿長的嘆息…一時之間,她也忘記下馬,只仍舊坐在馬上眺望眼前這一片景色。
柳予安早在聽到馬蹄聲的時候便已轉過了身,他遠遠看著那高坐在馬上的女子,眼中還是忍不住閃過幾分痴迷。馬上的霍令儀如舊日一樣著一襲紅衣,紅衣烈馬,在這蒼茫天地之間她是唯一的鮮活。
他一步一步朝人走去,越走近便越能窺見她明豔的面容、如畫的眉目…
等終於走到了霍令儀的跟前,柳予安便朝人伸出了手,他的眉目依舊是溫潤、清雋的面容上也帶著笑,恍如舊日一般…而後他看著她,開了口:“晏晏,你來了。”他的聲音雖然因為一夜未曾睡好還有些喑啞,可他的聲調卻是極為柔和的,恍若怕驚嚇了人一般。
霍令儀也終於回過了神,她低垂著一雙眉目看著眼前的這隻手,一時卻未曾說話。她的手仍舊握著韁繩,脊背也依舊挺直著…大抵是故地易惹人緬懷,倒是令她也忍不住想起了那舊日裡的幾回光景。
只是也不過這一瞬的功夫,她便回過了神。
霍令儀未曾把手放到柳予安的手上,只是翻身下馬,等步子平平穩穩得落到了地面…她拍了拍馬身才抬了臉朝人看去,口中是跟著平淡一句:“你找我來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