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年關,這天氣也是越發涼了…即便霍令儀穿著厚實的鬥篷,手也揣在那兔毛手籠裡,這一路過去卻還是覺得身子僵了一瞬。等到簾子被人打起,裡頭那股子熱氣迎面而來,她才覺得好了許多。
裡頭坐著的人聽見動靜忙站起身,他是先朝霍令儀拱手一禮,口中是跟著一句:“郡主,您來了。”
霍令儀聞言卻未曾說話,她由杜若先解下了鬥篷,而後才朝人看去…常青山的面容忠厚而又正直,就連那一雙眉眼也透著幾分凜冽而不可侵犯,一如她舊日裡的記憶。她想到這便又低垂了一雙眉眼,一面是朝上位走去,一面是讓人坐下,跟著才又柔聲一句:“常叔叔是何時回得燕京?”
“屬下今晨才到得燕京,今日來府中一是來送些年禮拜訪老夫人,二來是知曉您出了事,心中擔心…”常青山這話說完,先前那一雙凜冽的眉眼卻是又緊鎖了幾分,他抬頭看著霍令儀,眼瞧著人如今無恙才鬆了一口氣,口中卻還是照舊說道:“好好的,您怎麼會從馬上摔下去?屬下知曉您出了這樁事,當真是被嚇了一跳。”
霍令儀聽著他話中那未加掩飾的擔憂,袖下的指根是又握緊了幾分。
她什麼都未說,只是接過杜若遞來的茶盞,恰好以喝茶掩了眉眼中的神色。等茶水入喉,她才重新抬了頭朝人看去,口中是跟著一句:“雪天路滑,那處又是小道,我一時未曾注意便摔下去了…”待這話說完,霍令儀便把茶盞握於手心,而後是又繼續說道:“如今我已沒事,叔叔也不必太過擔心了。”
常青山聽到這一句,倒是的確是鬆了一口氣。他口中說著一句“您沒事就好”,而後是接過丫鬟遞來的茶盞用起了茶,餘光卻還是不動聲色得朝霍令儀看去…這些月來,他一直在想當日出現在客棧的那個女侍究竟是誰派來的,對於霍令儀,他心中自然也是生過幾分懷疑的。
因此今日他除了先前說得那兩樁事,餘外還有一樁卻是想來探一探人,看看她是不是就是當日那個女侍。
只是無論常青山怎麼看,霍令儀的面色卻一直沒有什麼變化,眉眼溫和、語調親切,較起以往沒有絲毫差別…難不成當真是他想錯了?霍令儀雖然素來聰敏,可她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未及笈的姑娘家,若當真是她,想來也不會有如今這般鎮定。
或許…
當真是他想錯了吧。
常青山想到這倒是把那顆高懸的心落了下來,他把手中的茶盞重新落於案上,跟著是又一句:“除了這樁事,今次我回來把將軍當日留在邊陲的一些東西也都一道帶回來了…”他說到這是又深深嘆了一口氣:“未免老夫人和王妃擔憂,這些東西我也不敢親自交給她們。”
他這話說完便把案上放著的那個包袱遞給了杜若。
杜若見此忙伸手接了過來,而後是雙手捧著奉到了霍令儀的跟前…那包袱裡的東西都是父王舊日所穿所用,餘外卻還有幾本閑書,霍令儀眼看著這些東西,一時也有些情難自禁潤濕了眼眶。
常青山看著她這幅模樣,是又輕輕嘆了一口氣:“如今事情已過去了這麼久,可將軍的音容笑貌卻還是一直在我眼前徘徊。”他說到這,話語之間也有幾分哽咽,等又用了口茶水平了那股子思緒,他才又開口說道:“東西既然送到了,我也就不叨擾郡主了,等過幾日,我再來家中正式拜會。”
霍令儀聞言是點了點頭,她由杜若扶著站起身與人打了一禮,口中亦跟著一句:“勞煩常叔叔親自走這一趟了,杜若,你送一送常叔叔。”
“不用了——”
常青山擺了擺手,口中是一句:“天寒地凍的,還是讓她在您身邊伺候吧。”等到這話說完,他是又與人拱手一禮是為告辭,只是臨來走到簾子那側的時候,他卻又止了步子轉身朝身後看去:“當日將軍臨走前可曾與郡主交待過什麼話?”
霍令儀聞言卻是怔楞了一回。
她半折了一雙眉心卻是細細想了一遭才開口說道:“沒有,父王當日離去的時候還是和以往一樣,只是讓我待在家中,說過段日子就會回來…”她說到這,面上卻是又多了幾分悲慼:“哪裡想到,父王這一走卻再也沒能回來。”
常青山看著她面上未曾遮掩的悲慼,便也未再多說什麼,只是又說了幾句讓人節哀,而後才與人拱手一禮往外退去。
等到常青山退下——
霍令儀才斂盡了面上的情緒,只是一雙眉眼卻依舊輕輕折著。她由杜若扶著重新回到了位置上,而後是低垂著眉眼看著桌子上擺著的那些東西。
她的指根輕輕滑過那些衣物書籍,心中卻是沉思著先前常青山那句話。
常青山那話必定不是隨口之言…
霍令儀輕合了雙目,卻是思索著當日在客棧的時候,常青山與黑衣人所說的那句“自打霍大將軍去世後,那位便遣人私下來過邊陲好多回,只是每次都無功而返…”
那位究竟是誰,他們又到底是在找什麼東西?霍令儀袖下的指根稍稍蜷了幾分,這些事情的背後究竟還掩藏著什麼東西?
杜若看著她一直凝神不語,卻是過了好一會才輕輕喚了人一聲。
霍令儀聞言倒是輕輕“嗯”了一聲,她什麼也未說只是斂下了心中的那些猜測,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看著包袱裡的那些東西說了話:“把東西理好,送去母妃那處吧。”
作者有話要說: 程老夫人看著李懷瑾搖了搖頭:什麼叫做兒大不中留?這就是!什麼叫做有了媳婦忘了娘?這就是!來自一個被兒子傷透心的老母親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