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儀聽著這一道聲音,原先面上的舒緩也跟著一消而盡,就連眉心也忍不住輕折上了一回…她也未曾說話,耳聽著那道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便停下了步子。
杜若見她停下步子,便也跟著握著燈籠侍立在了一邊。
沒一會功夫——
霍令德便已走到了跟前,她近來跟著嚴嬤嬤學習規矩,禮數比起往先倒也的確周全了不少…她也未曾抬眼,只是屈膝朝兩人打了一道禮,口中是跟著溫聲一句:“李首輔,長姐。”
李懷瑾聞言卻也未曾說話,他依舊握著手中的那串紫光檀佛珠轉著。
霍令儀倒是說了一句:“大晚上的,三妹怎麼到這處來了?”她說這話的時候,語調雖尋常,面上也是一副淡然之色,可那話語之間卻透著一股子不耐煩,卻是半點也未曾遮掩對霍令德的不喜。
霍令德聽著這話,放在那膝蓋上的手卻是收緊了幾分。
她倒是未曾想到霍令儀即便是在外人面前也會如此不給她臉面,何況,如今站在霍令儀身邊的還是她未來的夫君,難道霍令儀就當真不怕這位李首輔對她生出不喜?可不拘霍令德心中是如何想的,她面上卻還是掛著舊日的笑容,聲音也一如先前那般溫婉:“我剛吃完晚膳,怕積食便來外處走動走動,倒是不曾想到會在這處遇見長姐和李首輔。”
霍令德的零星齋離這處可不算近,何況此處是去影壁的必經之路…
霍令儀自然是不會相信她這一番解釋,不過她也懶得理會霍令德,聞言便也不過淡淡說了一句:“我要送李首輔出去,三妹且自便吧。”待這話說完,她便又擰頭朝李懷瑾看去,聲音倒是溫和了幾分:“走吧。”
李懷瑾聞言倒是輕輕笑著應了一聲,他收回了手中的那串佛珠,而後便又與霍令儀一道往前走去。
…
霍令德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放在丫鬟胳膊上的手是又多用了幾分力道。她想著先前李懷瑾路過身邊時,她那不經然得驚鴻一瞥,心下還是止不住有幾分恍惚…霍令德的確不曾想到,李懷瑾竟然是會是這樣一幅模樣。
李懷瑾位高權重,她往日自然難以得見。
上回在別莊的時候,她倒是瞧見過一遭,只是那回她心中光記得害怕了哪裡還敢真得抬頭去看?如今這一看之下才覺一怔。
這燕京城的名門子弟,她也瞧過不少,可無論是周承宇那樣的天家貴胄,還是她往日一直心心念唸的柳予安,比起這位李懷瑾卻終歸是有幾分不如。即使李懷瑾不如他們俊美年輕,可偏偏就是因為這一層年歲的緣故,卻使得他有著誰也比不上的氣度和風華…
這樣的男人竟然會喜歡霍令儀?霍令儀,她究竟有什麼好的?
霍令德一雙沾著憤懣的眼睛仍舊朝那條小道看去,即便那處早就沒了兩人的身影,可她卻還是不肯移走半步…原本她以為,即便諸多比不上霍令儀,可婚事總歸是比霍令儀強的。
只要等日後嫁給了太子,她就是太子側妃。
等到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妃。
何況太子年輕俊美,她心中再是滿意不過。
可霍令德只要想著李懷瑾,想著他那獨獨對霍令儀才有的溫柔,她這心下就好似被那貓爪撓心一般。
丫鬟自然未曾錯漏霍令德眼中的神色,她心中一駭,忙又輕輕勸起人來:“三姑娘,咱們回去吧。”近些日子,側妃已不止一次叮囑她們,讓她們好生看著三姑娘,尤其別讓她出現在郡主跟前。
原先三姑娘說出來散步,她也未曾多想。可如今這樣看著,三姑娘這哪裡是出來散步的?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今三姑娘和林側妃在府中可半點也說不上話,要是再惹得那位郡主,她可不知會生出什麼樣的事來…丫鬟想到這,對霍令德也難免起了幾分責怪,也不知三姑娘是怎麼想的,在郡主手上都不知吃了多少虧了,還這樣巴巴得趕上前來。
她想到這心下卻是又嘆了一聲,而後便又跟著一句:“三姑娘,咱們還要去給側妃請安。”
霍令德聞言倒是回過了神,她收斂了眼中的那抹憤懣,卻是又瞧了一回那條小道,待又過了好一瞬才淡淡發了話:“走吧。”
…
影壁越來越近,杜若照舊在前頭提著燈籠。只是還不等走到影壁,李懷瑾卻停下了步子開了口:“你往後退幾步,我與你家主子有話要說。”
杜若聞言卻是一怔,她停下了步子,擰頭朝霍令儀瞧去,眼見她點了點頭便輕輕應了一聲“是”,跟著是屈膝一禮往後退去。
等人退下——
李懷瑾卻是又往前走了幾步。
霍令儀不知他要說什麼,見他這般便也跟著人往前走上了幾步,此處並無燈籠,天上的那一彎月亮也算不得清晰…她只好細細辨著前頭的路,卻是等人停下,她才跟著一道停下了步子。她就站在李懷瑾的邊上,依著那微不可見的幾道光亮仰頭朝人看去,眼瞧著他那副面容,口中是跟著一句:“您要說什麼?”
李懷瑾聞言卻依舊不曾說話,他只是低垂著一雙丹鳳目,負於身後的那雙手仍舊撥動著佛珠…此時夜色已深,此處又較為偏僻,倒也算得上是萬籟俱寂,這佛珠的聲音雖然細小可在此時卻也算得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