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三叔誤會,或者說他是害怕三叔窺出了他的心思,即便他什麼都不曾做,可先前他那一駐足卻已是最好的說明…他,的確還是忘不了她。
李安和原本以為這一份年少時的歡喜之意,可以在歲月更疊之後慢慢散去。可即便過去這麼久,即便懷中人已是他的嬸嬸,他卻還是忘不掉…忘不掉她當年紅衣策馬揚長街的恣意,也忘不掉她捧花低嗅時的模樣。
這麼多年——
無論是祖母還是母親,不知私下與他說了多少回,可他也只是笑著打了圓場說是還未尋到心中人。
其實哪裡是還未曾尋到?只不過這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只是原本李安和以為,這不過是他一個人的心中意,無人知曉,也無人會窺見…可如今這份不可與人言道的情意卻顯露在三叔的眼前,他,的確是害怕了。
李安和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些什麼,可臨來到頭他卻是什麼也不曾說出,他只能眼睜睜得看著人一步步朝他走來。等李懷瑾走到跟前,李安和看著他伸出的手,忙把霍令儀交到了人的手中,眼瞧著她被人穩穩抱於懷中,他便也低垂了一雙眼簾,口中卻終於是道出一句:“三叔,我…”
“回去再說吧。”
李懷瑾的聲音依舊未有什麼喜怒,唯有抱著霍令儀的手卻又多用了幾分力…他緊緊得把人抱於懷中,只是眼瞧著她又攏了幾分的眉心,便又忙松開了幾分力道。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卻是關山。關山依舊未曾抬頭,只是把手上提著的兩人扔在地上,而後是朝李懷瑾拱手一禮,口中是跟著一句:“主子,這兩人怎麼處置?”
李安和聞言卻是朝地上的兩人看去,眼瞧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面上卻是顯露出幾分震驚:“安平公主?”難不成柳予殊的身後人竟然是周承棠?這倒不是沒有可能,即便他素來不曾理會這些女兒家的私怨,卻也從安清的口中知曉這位安平公主是恨極了那人的。
何況於這東宮,能有這樣手段和本事的,除了周承棠也難再有第二人。只是以前不過是些小打小鬧,可如今周承棠卻是想毀了她的清白…這個女人竟狠毒至斯?
李懷瑾依舊環抱著霍令儀,聞言他倒是朝底下的周承棠看去一眼,眼瞧著她發髻散亂,面色蒼白,這堂堂大梁公主如今卻似一塊破布一般被人扔在地上。他那雙丹鳳目中沒有絲毫情緒,只是在瞧見另一側的柳予殊時,眼中的暗色卻是又深了幾分。
這麼多年——
他陪著母親清心敬佛,已極為剋制,可此時這心頭卻縈繞著抑制不住的殺意…倘若今日他們未曾發現晏晏,那麼晏晏面臨的會是什麼?他抱著霍令儀的指根是又攥緊了幾分,連帶著削薄的下唇也緊緊壓著。
周處是一片靜謐,卻是又過了一會,李懷瑾才收回了眼,他抱著霍令儀往外走去,薄唇輕掀,卻是說道一句:“餵了藥,扔進去。”
這藥是什麼,即便不說,在場人卻都知曉,可他們的面上卻未有任何神色。
只怕先前李懷瑾說一個“殺”字,他們也不會覺得奇怪…今次在這處的都是李懷瑾的心腹,他們自然知曉主子對夫人的情意和疼惜,周承棠竟然膽敢出動宮中的暗衛截殺保護夫人的護衛,還敢使出這樣下作的手段,即便是死也不足惜。
…
這偏隅一處早先就已被周承棠撤了個幹淨,此時自然也無人發現這處纏綿不絕得縈繞著男女歡好的聲音…這聲音起初不斷,到後頭倒也漸漸低下幾分,等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那早先被擊暈的宮人卻是醒了過來。
芙玉初初醒來,頭腦還有些昏漲,只是在聽見那男女之間的歡好聲卻是一怔。
這聲音…
難不成是那位二公子已成了?
芙玉想到這便循聲看去,眼瞧著那纏綿在一道的兩人,她的面色一紅,跟著是又啐了一聲,心中卻是又跟著誹語一句:早先瞧著那位扶風郡主最是高貴清冷不過,沒想到私下卻是這樣一幅放蕩模樣,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一面想著這些,一面是站起身來,原是想與周承棠說道什麼,只是張望四處也未曾尋見人,她心下疑慮漸深,倒是也想起幾樁事來。先前她扶著公主剛剛過來只是還未曾靠近便被人打暈了,如今她醒了,可公主人呢?
難不成公主出事了?
芙玉想到這,面色是又慘白了幾分,此時她也顧不得那還在纏綿的兩人,卻是想先去尋周承棠…只是步子還未邁出幾步,便聽到身後傳來那女子的一聲纏綿調。
這個聲音?芙玉收回了邁出去的步子,而後是慘白著面色僵硬著脖子朝身後看去…原先交纏在一道的男女此時也松開了幾分,而那被壓在底下的女人面容也開始顯現出來,不是周承棠又是誰?
…
戲臺那處。
那臺上的戲已快結束,可姜儀眼瞧著身邊空著的位置還是忍不住擰了回眉心,距離安平離開已有一段時間了,也不知她去了什麼地方?還有那位李夫人,自從去換衣裳後就未見人回來…她心下思緒紊亂,一時就連那臺上的戲也無心觀看。
姜儀原是想遣身後的宮人去外處尋一回兩人,只是還不等她開口便瞧見有人急匆匆得朝這處走來…她眼瞧著這幅畫面,心下一沉,難不成當真出了什麼事不成?
宮人倒是還記著如今尚還在宴客,因此快走近的時候倒也緩和了幾分面色,只是她緩和得再好,面上的蒼白卻還是斂不盡…她是先朝姜儀打了一禮,而後便附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姜儀聽得這話,手中握著的茶盞便掉了下去,那青瓷盞最是易碎,這一砸自是四分五裂,還扯出了一番好動靜。臺上的青衣止了聲,底下的眾人也紛紛朝姜儀看去…姜儀見此倒是也回過幾分神來,她示意宮人先行退下,而後是強撐著身子扯開一道笑,與眾人笑說一句:“本宮手滑了,倒是讓你們見笑了…”
眾人怎麼會當真信她是手滑,先前宮人面上的蒼白,她們可都瞧見了。
難不成是出了什麼大事不成?不過既然這位太子妃說無事,她們自然也不好多說道什麼,因此也不過紛紛說了“無事”…等到那臺上的青衣重新唱起了曲子,姜儀才又招過身邊的宮侍與人說了一句,卻是讓人先去整頓。
那宮人倒也是個沉穩的,聞言面色雖有幾分慘白,身形倒算還好。
等到宮人退下——
姜儀卻還是有些坐立不安,若不是如今還未曾散宴,只怕她這會就該過去了…她想起先前宮人所說,還是有幾分震驚,怎麼會出那樣的事?好在無人發現,若不然今次這樁事要是傳出去,皇家的臉面都該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