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於城外落鳳山的青鸞殿是段平生一手建立的傀儡宗門,本想著鎮壓幽北武林而已,誰曾想後來成了氣候,百年間與武王府休慼與共,發展成響當當的武林大派。由於兩家關系特殊,再加上青鸞殿自身隱患,青鸞殿主便同上代武王訂下婚約,於李江南及冠之時與青鸞殿主之女成婚,這可在青鸞殿引起了不小的風波,並在近年愈演愈烈,像昨夜那般的刺殺,想必大婚之前不會停歇。
“都不是。”崔二管家抹去了額頭上的汗水,“他們是來談大婚的具體事宜,主母和大管家正說著呢。”
“嗤!”段平生不冷不熱的哼了一聲。
崔二管家驚訝於王爺的態度,這可與其素來的表現不符,他心裡尋思著對方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嘴上卻說道:“但是昨夜那兩人的身份有些麻煩,洛元良只是個不大不小的長老,可死了的那個年輕人,卻是內堂三長老的弟子,冀州將軍的二公子。”
如今大唐版圖共分十道,河北道有六州,冀州將軍作為冀州軍方一把手,只論明面上的地位和王府裡的那位將軍相當,這下卻死在了武幽王府裡,不知會在北征的唐軍內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聞言,段平生心中一動,暗自盤算個中玄機,而後不聲不響的撇下崔東窗鑽回自己的小院子。目送和從前一樣又有些不一樣的王爺回屋,胖乎乎的崔二管家搖搖頭,繼續清理幹不完的瑣碎小事,直到戌時將至,才又趕回此處提醒段平生,郭小將軍的兒子已在後門等候。
在此期間,段某人一直按照《丹理》中的方法,蘊養泥丸靈氣,施展攝魂術耗去五分之一,不過熟練度增加了不少。此外,他還在武庫裡尋找化神秘籍,可是除了《攝魂術》,其他的要麼缺陷太大,要麼暫時不適用,而他急需一本用於築基完成後的化神內功,好在後天便要回老王府掃屋祭祖,到那時可在埋書樓中尋找。
段平生換上了一身幹淨素袍,在崔東窗的帶領下,來到後門鑽入馬車,趕車的年輕公子揮鞭,馬兒輕啼一聲向幽州城最為出名的青樓走去。
李江南沒有多少朋友,但與這位幽州副將的小兒子相交甚好,或許是因為同病相憐,他在王府處處不得意,身為養子的郭公子也屢屢遭到排擠,數年前兩人相見,便彷彿覓得知音。
姓郭名穆的趕車人安靜的駕著馬車,段平生也一如往常不言不語,馬車穿過王府背後的幽深小巷,融入已然入夜卻依舊熙熙攘攘的幽州街道。自大唐開國起,便未設宵禁,因此作為河北道經濟中心的幽州城,從來沒有漆黑寂靜的夜晚。段平生掀起窗簾露出縫隙,看著家家戶戶門前的明亮燈籠,聽著來來往往人群的嬉鬧喧囂,終於體會到,為什麼李江南最享受的便是此時。
沒辦法,實在是那個死氣沉沉的王府太讓他憋屈了,而他只能到那座青樓裡發洩。僅僅在王府裡帶了一天,段平生就意識到自己先前想得過於簡單,繼續裝作李江南,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明知道自己死期將至的情況下。
大婚?哼哼……
松開窗簾,讓漆黑再度吞噬自己,段平生暗自篤定,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可是就在此時,馬車忽然停了,青樓並未抵達,而是因為街上有人打架,靈氣灌注翳風xue探聽路人交談,段平生明白了事情原委,原來打架的幾個是來自北邊的難民,為的是爭奪幾口吃食,有個膚似黑鐵的大塊頭護著懷裡的幾個包子,忍受周遭數人的圍攻,滿胳膊都是血淋淋的牙印。
在官差抵達之前,街上沒人制止都在看戲,不是他們冷血,而是此事頗為棘手,打架的都是難民,皆因持續了三年的大旱以及北方戰亂,才流離失所,全是苦命人,大塊頭就不說了,那幾個圍攻的也個個留著淚,要不是被逼無奈,誰會想鋌而走險?
“郭穆,且借我五枚大錢,打發了他們。”無論是李江南還是段平生,此時都會這麼做。
趕車之人爽快的說了聲好嘞,甩手便丟出五枚銅錢,難民們得了錢財,立刻感激涕零的走了,貪得無厭只能挨板子沒有好下場,而那個被圍攻的大塊頭則是撿起一個被踩髒的包子,不擦不洗塞進嘴巴,沖著車廂重重磕了一頭,起身擠入人群不見蹤影。
駕!馬車再動,緩緩離去。
有人感嘆馬車主人的慷慨,詢問是誰,旁邊立刻有人神神秘秘的回了他,那人恍然大悟,怪笑道:“太監逛青樓,也不怕把自己憋出病來?”
哈哈哈哈!
周圍皆是嘲弄者,而“李江南”三個字卻落入了那位大塊頭的耳中。
種氣泥丸後耳目強化的段平生,怎能聽不到車廂外的議論?不過目前他除了感慨一句“如此境遇,如此幽州”之外,便只能當一個只能聽不能說的啞巴,就像身在青樓之中的那身素紗一樣。
馬車第二次停下,停在了青樓之旁,青樓名為――
攬風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