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他倒下的時候,那雙眼睛,也是看向洛陽城的。
看到這一幕的梁又楹,兩眼也一下子紅了,她的身子搖晃著,好像快要被那帶著血腥氣的風吹倒,又好像要向前邁出一步,可就在她搖晃著不知是要跌倒還是要上前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也邁出一步擋在了她的面前,散發出的溫柔氣息一下子籠罩住了她。
梁又楹抬起頭,對上了裴行遠沉靜又溫和的眸子。
他道:“別看了。”
“……”
梁又楹蒼白的唇瓣微微顫抖了一下,像是想要說什麼,可喉嚨卻被一股酸楚的熱流堵住,一個字都發不出來,那股憋悶的感覺在胸膛裡膨脹激盪,最終湧上了她的眼睛。
一點滾燙的東西,從眼眶滑落。
她終於道:“我——”
裴行遠道:“不是你的錯。”
說完,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完全被鮮血染紅的屍體,眼神中似有一絲憐憫,可再轉向梁又楹的時候,只餘冷靜和明澈,他說:“是他,死不悔改!”
這輕輕的四個字,振聾發聵,讓梁又楹原本混亂的心緒一下子沉靜下來。
也同樣,沉沉落在了商如意的心上。
她深吸了一口氣,好像終於徹底擺脫了那噩夢般的情緒的糾纏,也終於邁出一步,但看到梁士德被鮮血染紅的屍體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最終長嘆了一聲。
或許,有些結局,是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的。
就在她思緒如潮的時候,周圍驚恐低呼的聲音也如潮水般湧來,是祭壇下那些官員和百姓,雖然他們剛剛已經投降,可眼看著統治了東都數年,高高在上的梁士德死在眼前,他們又一次恐懼了起來。
夏王都死了,他們這些人,還有活路嗎?
就在這時,宇文曄上前一步,那雙如鷹隼般銳利又充滿威儀的眼睛掃視過祭壇下一張張驚恐的臉龐,朗聲說道:“梁士德起兵反業,重農桑,利百姓,數有戰果;然,自得東都洛陽,則不思進取,不理朝政,不思社稷之治,不理百姓疾苦,此自覺天地之舉,今日伏誅,與民無怨。”
這番話一出,下面的人立刻鬆了口氣,一些人臉上的驚恐表情也漸漸褪去。
宇文曄接著說道:“盛國公上承天意,下順民心,已在長安受禪,登基稱帝,國號為盛,天下無不誠服,百姓萬眾歸心,然每思及東都之困,百姓之苦,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顧令我等東征洛陽,以解百姓倒懸之危。如今東都之難得解,本王在此立誓,進城之後秋毫無犯,只望百姓安居,臣工樂業,於願足矣!”
聽到這話,祭壇下的人頓時從剛剛恐懼情緒中完全抽離了出來,不少人的臉上更是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要知道,宇文淵當初做盛國公的時候,官聲就非常的好,在百姓中極有名望,這正是他能取大業而代之的原因,現在東都在梁士德的治理下民不聊生,尤其是這幾個月如同煉獄般的生活讓這些百姓苦不堪言,若能換成了宇文淵統御天下,他們的苦日子就算到頭了!
這些人越發的歡欣鼓舞,紛紛跪拜下來,齊聲高呼——
“願得陛下垂憐!”
聲震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