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兒再度頷首,他只是去公幹,應該與李韌沒什麼關系。
只是琬兒心中莫名的總在打鼓,她唯一擔心的是,呂吉山不只是去梁州督促設藩這麼簡單。潁川就在梁州的邊上,那裡有李韌和方清揚,還有他們的陌刀軍……
她害怕陌刀軍,害怕呂吉山去潁川做什麼手腳,被李韌給提前斬了。
“好,邊疆多匪亂,吉山切莫亂走……”
“知曉,你當我是孩子麼,沒事到處找好玩的?”眼前是他放大的眼,內裡全是四溢的柔情與調笑,有溫熱的大掌撫上她的臉。
“我著急著辦完事好早日回來看你呢,你身子不好,我是捨不得走的,要不是陛下再三催促,我還想再多陪你幾個月,待你身子好了再走。”
聽得此言,見他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琬兒心中放下許多,她揚眉展顏,望著呂吉山翹起嘴角沖他溫柔的笑:
“那麼琬兒祝吉山一路平安,馬到成功,事情辦好便回,琬兒在大明宮等著你……”
……
祝況端端正正地坐在堂下,臉上掛著標準的,禮貌又莊重的笑。他低著頭,只盯著自己身邊的茶碗,卻又拘謹似的一口不喝。
蘇琬兒坐在上首,望著端方嚴正的祝況不說話。她才吃了呂吉山送來的五盛丸,身子感覺好多了,祝況便來瑤華宮探望自己了。
祝況一身朝服,手裡還拿著笏板,看樣子是才下朝就趕來瑤華宮了。此人有些一根筋,如此火急火燎地來,莫不是還要與自己論辯那詔書的事?
蘇琬兒捂了捂自己的心髒,確定它目前尚無異樣,自己還能迎戰一輪後,緩緩開了口:
“祝大人尋琬兒,可是有要事?”
“唔……也沒旁的事,就是來瞧瞧蘇大人您啊!”
祝況終於捨得將自己的目光從茶盞上挪開,他直起身來,沖上首的蘇琬兒恭恭敬敬地鞠躬。
“蘇大人覺得,好些了麼?”
琬兒有些意外,祝況是錢彧的門生,是錢彧的左膀右臂,算得上是錢氏一派的新秀人物。他們向來都是與自己不同路的,自己暈倒,最高興的,當數錢氏一派了吧,他們不是一直都嫌自己礙眼,巴不得讓李硯除了自己而後快嗎?
琬兒自心底是鄙視祝況的,她覺得祝況一定是受錢彧的指示,來瑤華宮檢視自己是不是快要病死了,而不是真的關心自己。於是琬兒皮笑肉不笑地沖祝況道個萬福,胡亂應付著祝況的問話:
“謝祝大人關心,琬兒已經無礙了。”
讓琬兒驚愕不已的是,聽得此言後,祝況竟將袍角一撩,頷首低眉,規規矩矩地沖著蘇琬兒跪拜在地。他自身後抽出一根荊條,雙手托起高舉於前:
“況年輕氣盛,行事恣意,傷害了蘇大人。況自知有悖天道正義,想學信平君負荊請罪,今日來是求蘇大人責罰的。”
見蘇琬兒一臉震驚,想到她是姑娘,不好拿棍抽鞭,單膝跪地的祝況又繼續開口:
“大人可喚出宮中內侍替大人執荊。”
琬兒更驚訝了,雖說自己暈倒前正在與祝況發生口角,但是她知道,自己就算不在祝況面前暈倒,也會在其他人面前暈倒,她也沒打算將這個鍋賴在祝況身上。
可既然客觀上許多人將祝況定義為了導致自己暈倒的罪魁禍首,那麼就任由祝況背鍋也是琬兒喜聞樂見的,誰叫他是錢彧的人呢?
盡管如此,要讓人用荊條在瑤華宮當眾抽打祝況以示懲戒,似乎也有點誇張了吧……
琬兒愣怔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想起把那負荊請罪的祝況給請起來。
“祝大人如此胸懷讓琬兒敬佩不已,不過此事首先是琬兒自己身體不好,與大人無甚關系,大人不必心懷愧疚,快快請起吧!”
蘇琬兒這番話發自肺腑,祝況如此磊落跌蕩,的確讓琬兒有些動容。
誰知道祝況聽得此言後並不起身,他深深伏地,將荊條舉得更高一些:“祝況罪大惡極,此次請罪並非想要迷惑蘇大人,而是真心實意向蘇大人您請罪,求蘇大人成全!”
蘇琬兒驚訝得合不攏嘴,這祝況也是夠倔的,如此強力討打的人,自己可是第一次見到。今日他若是不被自己打一頓,看來是真的不準備走了!
蘇琬兒心內各種情緒翻湧,她倒真的開始欣賞起眼前這位來自敵派的年輕男子了。琬兒緩步來到祝況身前,伏低身子溫言邀請他起來。
“祝大人如若覺得心內難安,我便明白告訴大人,琬兒原諒你了……請大人快快起身。”
或許因為琬兒的邀請真的發自肺腑,祝況感受到了琬兒的真誠,終於,他跪直起身,望著琬兒滿面愧色。
“蘇大人……蘇大人……您或許還不知道,今日議事堂內議時,他們說起了大人您的病。陛下與他們的意思是……大人您,身子不好,需要修養,所以……日後都不用去議事堂了……況自知這是我給大人招來的禍事,況愧疚不已。大人您若不肯抽打況,凡有其他懲戒之策,只要能幫助大人您出氣的,況概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