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副醉日柳棠的柔媚模樣可謂是眾目昭彰了——辛弈還沒走?
蘇琬兒條件反射便開始四下裡探尋,現在青天白日,天高雲淡的,這錢媛之也不瞧瞧時辰嗎?
李硯神情古怪地愣在了原地,他盯著錢媛之那詭異的面龐不錯眼。他再愚蠢也是男人,以他對自己妻子的瞭解,錢媛之這般模樣的背後意味著什麼,他自是清楚至極。
他的薈薈大白天的也需要睡覺?
李硯心內波瀾滔天,某種古怪的念頭如同破土的春芽止也止不住。
他躑躅不已,有絕望泛起,甚至還有些害怕。他是一國之君,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自己的皇後。
“陛下,外面風大,讓皇後娘娘帶您去暖閣喝杯熱茶吧……”
現場氣氛詭異又緊張,蘇琬兒一個箭步沖至李硯身邊,開口打破了這尷尬的靜默。
“是啊,陛下來怎地也不提前說一聲,妾身也好給您備點熱湯……”
錢媛之終於回過神來,她滿面堆笑,走上前來扯著李硯的胳膊便要將他往花廳帶。
李硯面上有風卷雲湧,他一把甩開錢媛之的手,邁開大步便往寢殿內沖。
寢殿內窗明幾淨、纖塵不染,李硯如執拗的騾馬左奔右突,漫無目的地橫沖直撞了一大圈,什麼也沒找見。
錢媛之邁開大步緊跟在李硯身後,雲鬢微散,嬌喘籲籲。“陛下……陛下……您要尋什麼?”
李硯停下腳步,轉身望著錢媛之那豔若桃李的粉腮,猶疑的審視。
“你……在做什麼?”
“我?”錢媛之奔得有些累,捂緊心口望著李硯,扯起嘴角,“妾身……沒做什麼……”
“沒做什麼,為何如此慌亂?”
錢媛之不語,她望著李硯那隱忍的面龐反倒平靜了下來。
“那麼陛下以為妾身應該在做什麼呢?”她輕輕理了理自己的鬢發,高高揚起她的頭,猶如一隻高貴的天鵝。
“陛下終日流連花叢,把我這糟糠之妻丟置東華宮不聞不問,今日反倒問我在這裡做什麼。賤妾做什麼你還能不知嗎?終日守著空房等你呢!”
就連跟在李硯身後的蘇琬兒都不得不佩服錢媛之那強大的內心,只見這位偉大的皇後昂首挺胸,橫眉怒目,一副成竹在胸的有理模樣。
“我說李老二,我錢媛之是如何待你的,你心裡真就沒個數嗎?我堂堂高門貴女,自嫁給你後,住過草棚,咽過鹹菜。隨你出生入死,終日擔驚受怕,從沒真正享過一天福!如今好容易混出個人樣了,你倒好,丟破鞋似的把我丟在這東華宮,自己出去逍遙夠了,回來還要斥責我無所事事嗎?”
錢媛之倒豆子似的劈劈啪啪把李硯懟得說不出話來,從來都是有理的才能氣定神閑,琬兒也是第一次看見沒理的還能吊打一國之君。
見自己的皇後如此趾高氣揚,李硯似乎也在為自己的皇後尋找解脫的理由。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於是他強力揮走自己腦海中那沸騰不止的“奇思怪想”,只躑躅著同錢媛之說話:
“薈薈可是在休息?可有哪裡不舒服?”
見李硯語調放緩,錢媛之也迅速鳴鑼收兵,她白眼一翻,瞥了一眼自己那不成器的夫君。
“無礙,陛下勿憂,只是昨夜婢子沒關好窗,漏了風,妾身沒睡踏實,今日稍微有些乏了。”
錢媛之說完這句話後便直挺挺地立在當地,氣勢凜然。既不叫李硯坐,也不叫人給李硯端茶,一副拒人千裡的冷淡模樣。
李硯尷尬地立在原地,望著眼前張揚又詭異的妻子,他突然有些心煩意亂,他覺得自己很失敗,失敗到已經不知道應該如何與他的薈薈交流。
於是李硯難堪地張張嘴,嘟囔著,“既如此,皇後便歇著吧,朕還有事,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李硯已經徹底忘記了自己是為了什麼來尋錢媛之,如今的他只想逃,逃得遠遠的。
李硯撒開大步轉身便往殿外奔,蘇琬兒愕然,不是還要派兵抗擊突厥人嗎?難不成又這樣放著了,這都能一直拖著,二十萬邊防軍索性折那赤水關算了。
蘇琬兒想將李硯喚住,咱還有正事沒做,雖然她知道現在再給李硯討論什麼公務,是那麼的不合時宜,可是他們今兒來不就是為了那樁公務的嗎?
再說了,就算李硯不提,她相信,只要她蘇琬兒提出來呂吉山的名字,錢媛之就算“再忙”,也一定會聽一聽的。
於是蘇琬兒提起裙擺就隨著狼狽不堪的李硯追出去,剛奔至花園門口,琬兒便急急收住了腳。
李硯立在了花園西南角那新增的幽暗門楣前。他蒼白了臉,只扭頭沖琬兒背後的方向說話:
“薈薈,這是啥時候起的,朕為何不知曉,裡面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