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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沈瀾微愣,卻聽見裴慎冷聲自嘲道:“你方才還誇贊我尚算個英豪,如今倒好,由得我做什麼,你都不管不顧,只管往壞了裡想我。”

沈瀾瞥他一眼,見他一副落寞樣,一時不知他是不是裝的,便淡淡道:“你這是我指責我為人偏頗?”

裴慎一噎:“我何曾說過這話?你休要胡說。”

沈瀾便慢悠悠道:“原來是指責我無理取鬧。”

裴慎冷不丁又被她扣了個罪名,一時惱怒:“我說什麼你都偏要尋個罪名來排揎我。你怎得這般不講理?”

沈瀾也冷笑道:“你也知道講理?當年我再三拒絕做妾,你倒好,不管不顧,強要我低頭!如今更是,甫一見面,又強行將我擄來。就許你裴大人不講理,不許旁人不講理?果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說罷,怒極拂袖而去。

裴慎被她排揎一通,心中生惱,偏生過了六年,她香消玉殞,自己也數次反思,終於知道自己當年所作所為實在沒道理,隱隱心虛。良久,方嘆息一聲,喚人呈了褻衣來。

此時沈瀾出了淨室,已至正房,掀開珠簾,正欲往正房外去。

“夫人,且住。”陳松墨和林秉忠兩人俱候在門外。陳松墨開口將沈瀾攔了下來。

簾外雨潺潺,庭中春意闌珊,沈瀾藉著疏疏燈火瞥他們一眼。見他二人容貌未改,只是眉間越發成熟了些。

沈瀾嘆息一聲,故人相見,不覺竟有幾分物是人非之感。

“積年未見,二位可好?”

陳松墨和林秉忠哪裡敢去看她,便只低著頭盯著腳下水磨方磚,低聲道:“勞夫人掛念,卑職一切都好。”林秉忠人憨厚,也跟著點了點頭。

沈瀾淡淡道:“你二人倒是挺好,我被你們爺強擄來,卻不太好。”說罷,冷下臉道:“讓開!”

祖宗哎!你們夫妻吵架,拿我們撒什麼氣!陳松墨心裡發苦,面上卻笑盈盈道:“夫人要去哪裡?屬下這便去備車。”

沈瀾瞥他一眼,不愧是能跟在裴慎身邊多年的人物。一個拖字決,使得極好,還兩不得罪。若真拖不住了,還能掌握住她的行蹤。一箭三雕。

沈瀾淡淡道:“不必備車,我的屬下可是在外頭等?”沈瀾驟然被擄走,她手下人必要鬧騰起來,陳松墨生怕事情鬧大,必會安撫一二。

聞言,陳松墨不好欺瞞她,便只管道:“是,兩個兄弟,六子和龔柱子都在花廳裡等著。”語罷,又道:“屬下早已吩咐人上了熱茶點心,又備了客房請兩位兄弟歇息,夫人不必擔憂。”

“陳大哥辦事素來妥帖。”語罷,沈瀾又似笑非笑道:“只怕都查問清楚了罷?”

陳松墨一時頭皮發麻,心知夫人這是在問自己可有查清楚她當年是如何逃跑的,這六年來又是如何安家立業的?

偏他心知夫人在自家爺心裡的份量,不敢造次,便恭敬道:“夫人哪裡的話,都是自家兄弟,談何查問,不過閑聊了幾句罷了。”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沒問太清楚。想來也是,六子和龔柱子都是後頭來的,哪裡會知道沈瀾六年前的舊事呢。

只是陳松墨必定已問過這兩人,沈瀾身側資歷最老的是誰?這六子和龔柱子都只是普通百姓,哪裡抵得過旁人套話。只怕已透露出彭弘業,屆時距離陳松墨徹底查清楚也不遠了。

沈瀾本有惱意,卻見陳松墨這般戰戰兢兢,唯恐惹怒了她的樣子,不免又想起自己當年是如何面對裴慎的,她心有不忍,嘆息道:“是我不對,不該將氣撒到你們身上。”

陳松墨微怔,心裡也不免嘆息:“夫人客氣了。”

林秉忠是個憨厚的,聞言便忍不住勸道:“夫人莫與爺置麗嘉氣,爺待夫人極好,當年為了將夫人以妻禮葬入祖墳,爺和國公爺吵得厲害,差點鬧騰到父子反目。”

沈瀾一愣,良久漠然道:“與我何幹呢?”

跟在她身後出來的裴慎聞言又難免臉色陰沉,一面暗罵她是個鐵石心腸的,一面又惱恨自己滿腔情意錯付。

他進不得,退不得,腳步宛如紮根似的,立在不遠處,著魔一樣的聽著沈瀾說話。

“是他強要我做丫鬟,又強要我做妾,我不肯,逃了去,他卻還要將我捉回來。又一意孤行,非要用妻禮葬我,什麼事都是他說了算,何曾問過我的意見。”

沈瀾說罷,只滿腹悵然,自她十五將及笄,逃出劉宅開始,到她跳入錢塘江潮,前後四年多的時間裡,她何曾有過一日能自己做決定的日子?

“那時候,我不是我的主子,他是我的主子。”沈瀾語及此處,心頭悵惘。再不欲多言,便只擺擺手道:“你們且讓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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